亥时一过小香居就会特别安静,小七不喜欢丫鬟睡在榻上,只偶尔在外间上夜,整个雪舍静悄悄的,小七躺在床上想着顾凌霄什么时候能进城,突然听着后窗一阵细碎的声音,小七手里我这钗子打开窗刚准备大喊,就被来的人捂住了嘴 顾凌霄瘦了些,脸颊上长出了些许胡子,衣衫上都是泥土有些脏,只一双凤眼还亮堂堂的,却也难以忽略眼下的乌青,玉兰花树下男子身量修长,左手持剑,颇有些江湖侠客的感觉,虽不是玉兰花开的时节,小七仍觉得光影里的顾二爷那么高大,又想起他一路吃的苦受的罪,本是锦衣玉食的公子,若不是为国尽忠,怎么会血洒疆场 想着想着就咬了唇流下眼泪,泪珠砸到顾凌霄的手上,似是被烫了一下收了回去,握着剑柄的手紧了些,想着翻窗进去又觉得自己孟浪,想抱抱她,又害怕自己身上太脏,只傻站着犹豫不决,小七原本有很多话说,真的看见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他踌躇的样子,哭着又有些想笑 “你就这么站着?”噘着嘴问 “我”顾凌霄摸了一下鼻头,“我能进去吗?” 小七侧了侧身,顾凌霄轻身翻进屋子,一下就抱住了小七,语气里有些鼻音,“我又越矩了,就是身上脏也想抱抱你” 小七环着他精壮的腰身,往常龙涎香的味道不曾有,倒是有些汗和泥土的味道,到底是男人,军营里呆的久,哪里能顾忌熏不熏香的事情 “哪有脏,我闻着正好”小七不自觉的带了点撒娇,“没听说大军进城,你怎的回来了?” “大军在城外五里地驻扎,圣上有旨后日大军入城,午门献俘,再宫中设宴” 小七吃惊的推了他一把,奈何顾凌霄抱的死死的不肯松手,小七无奈的说:“你倒是心大,皇上下了旨,你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弹劾你” “左不过那几个无妨,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再抱一会这就走”从前小七不觉得,真的在一起才发现顾凌霄多粘人,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闯进来,能写信就会写信,能送东西就送东西,他说的话都会去做,自从定了亲,再没传出他流连胭脂巷的新闻,京城里的人都说陈家姑娘天人之姿,连顾二爷都开始洁身自好了 承德七年的初秋,靖亲王次子率众将士入城,万人空巷,迎着瑟瑟秋风,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天虽有些凉,人心却热,从苗疆到西北,旗开得胜,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商贾百姓,无一人不议论纷纷,拥挤在各大酒楼、茶馆里,礼部的官吏忙前忙后,皇上在午门亲自相迎,承德开年从未有过 听着玉菊绘声绘色的说着外面的精彩,小七有些唏嘘,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的战功赫赫,不知有多少人的鲜血换来,可历史从来只记得胜利者,哪能记住那些战败的人 “姑娘不知,端王也一起回京了,听说是皇上召回的,啧啧啧端王长的是真好” 小七瞪了她一眼,“说的像你也上街了一样,皇子好不好看,是你能说的” 玉菊吐了吐舌头,端王回京,这下皇子们聚首,帝王心术,不知以后又会是如何了 晚间宫廷设宴,犒赏三军,没几日论功行赏的圣旨就落到了各家,顾凌霄封为武英候,赐府邸,威远侯世子蒋尉清赐黄金五百,其他贡品金银若干,五城兵马司行走,顾凌霄之弟顾凌震多次立功推辞,特赐骠骑将军称号,官至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其余罗煜、沈敖皆赏赐黄金白银,沈阁老似有不平,此次册封靖亲王府大获全胜,不过人家是自己人,皇城内外的武官自然是要亲侄子把守才好,再说你们家的儿子就去押送了粮草,也没提刀上马抛头颅洒热血写春秋,同样是受伤,罗煜挺了过来,沈敖却伤了腿,焉知不是命运 顾凌霄曾推辞过两次册封,这次皇上说什么也不肯,强压着下了旨意,顾凌霄说圣上赏赐不敢推辞,只高堂尚在,不忍分府,而且尚未娶亲,家中寂寞,话说到这皇上笑的已经前仰后合,在宴席上对着自己的弟弟调侃,侄子这是点他这个大伯,总让他在外头,连娶娇妻的时间也没有 小七没心思猜犒赏三军的黄酒和牛肉好不好吃,因为元日元月来回平远候府的事了 “这么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元日低头回复:“是的,属下派人蹲了数日,贵府的二姨奶奶不是去世子屋里就是呆在自己屋里,世子隔三差五也会去看她,并没有晨昏定省” 小七很快抓住了问题,“没有晨昏定省?那我二姐可曾去平远候夫人那里?” “这个”元日说,“不曾,来回话的人说看的这几日都未曾见平远候夫人与世子平妻有何联络”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按说雪歌也算是平远候夫人的媳妇,便是祖母最不待见伯母的时候,也时常会见到,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哪里是能避开就避开的,除非有人存心不见或是有意图不见 饶是小七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几次见平远候夫人也看不出异常,想破了头也只能叹气,如今尚在闺中,出门走动不方便,若是有个什么事能再去一次平远侯府就好了,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没几日吴氏就跟小七说,雪歌怀了孕,又不慎流产了 怀孕是好事,尤其是在平远候世子没有正妻、平远候府没有嫡孙的情况下,这个孩子尤其珍贵,怎的怀孕和流产同时传过来的,不过这倒是个去看雪歌的机会,小七想着自己的能力终究有限,这样的事也不能告诉顾凌霄,日前用了元日元月想必他已经知道了,现在她只能告诉吴氏 吴氏听着心惊,“我也纳闷,当初郑凤身子不错,说去世就去世,郑国公府竟然也没彻查,而且当初雪歌是以妾礼的身份过去的” “郑凤是石女”小七的话让吴氏张口结舌了好半天,“这件事要小心,郑凤若是病故的无妨,若是有人蓄意谋害,便是敌在暗我们在明,回头去了平远侯府也要小心,不能什么都说” “娘放心,小七哪里是那种草率的人” 吴氏也知道自己白嘱咐,这个女儿七窍玲珑心,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老太太的意思是吴氏带着小七过去看看,王氏成日抱着孙子不撒手,估摸着也懒得想起一个出嫁的庶女,不去便不去了 路上小七想着上次看见满屋子烟雾里的雪歌,又想起慎血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平远侯府是真的没异常,平远侯夫人见着吴氏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直说自己命薄,留不住孙儿,又说雪歌年纪小总还有机会,就是身子有些差,说来说去也没提扶正或者是世子再娶的事,小七提出想去看看雪歌,平远候夫人也没有异常,不是真无辜,怕就是做戏做的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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