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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过往(4)    谭庭芝没有撒谎。    蒋徽离京之初,唐徛尚在孝期,但有一段日子,曾屡次与谭庭芝相见,并在那期间置办了一所别院,添置了很多成亲才会用到的东西。别院的下人说,瞧唐徛那意思,像是打算养个外室。只是,那宅子到如今也没女子入住。    至于唐二夫人那边,在唐徛忙碌同期,有一段日子也曾难得的现出喜色,说等过了孝期,儿子便能成亲。    这些,合了谭庭芝说过的蒋徽离京之初的话。母子两个分明是打算在家中迎娶谭庭芝,把蒋徽安置在外面。用心是不想妻妾争宠,还是担心唐修衡出手阻挠,便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蒋徽与董飞卿成亲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唐徛又曾邀约谭庭芝在外相见,起初神色愤懑,高声斥责谭庭芝,随后不知如何被说服了,冷静下来,与谭庭芝关起雅间的门,长时间低声交谈。    谭庭芝与丁杨的事情传扬出去再到自尽之后,唐二夫人显得气急败坏,唐徛则住到了别院,每日借酒消愁。    谭庭芝在近三二年相见的男子,只有丁杨和唐徛。    ——是霞光绮丽的傍晚,董飞卿把这些告知蒋徽,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蒋徽思忖片刻,问他:“所谓的修衡哥的二叔、堂弟,近几年到底做过哪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她对这些,以前并不关情。    “那可不少。”董飞卿微微一笑,娓娓道来。这些,他心里一清二楚。因为,不少事情,董家参与其中。    唐栩、唐修衡率兵征战期间,唐林、唐徛曾数次找到唐夫人面前,请她走程府或平南王府的门路,给他们二房谋个像样的差事。唐夫人理都不理他们。由此,父子二人四处败坏唐夫人的名声,说这所谓的名门贵妇不识大体,全不顾夫君与手足的情分。    那时绝大多数的官宦之家,正在为前方战事战无不胜、沙场奇才出世雀跃欢喜,懒得理会唐家二房父子对唐夫人的诟病。    有人称颂,便有人诋毁,有人不遗余力地支持,便有人不遗余力地拆台。    唐修衡是首辅程询的爱徒,情同父子,世人皆知。以随从身份追随唐家父子征战、屡建战功却不要封赏的董飞卿,是次辅董志和的长子,但数年间长期住在程府、唐府,受教于程询、唐栩,说是程询和唐栩没有正式认下却尽心抚育的徒弟,并不为过。    不论是出于责任还是情分,程询都会为供应军需尽心竭力,几次为此肝火旺盛,发力整治兵部趁机牟利的堂官。    身为次辅的董志和与程询政见不合,相互作对已成习,何况,次辅在外征战的儿子,大放异彩,却不肯领受封赏为家族增光,不亚于在天下人面前让董家陷入人们的猜忌质疑之中。    触犯刑律、违背皇帝和首辅宗旨的事情,在当时,董志和与党羽不会做,但是,要找到膈应程府与唐府、整治董飞卿的人和机会,并不难。唐家二房就在其列。    董家给了唐林、唐徛帮衬着兵部筹备军需的机会。    唐林、唐徛费尽心思寻找牟利的空子,也找到了,兵部两名官员与父子二人逐步达成共同牟利的默契,前提是不可做得引起人注意。    在当时,兵部那两名官员说服了唐林,有两次请他垫付部分军饷,允诺会以双倍数额上报朝廷,国库拨出银两之后,八成利润归唐家二房,且立下了字据。    唐林、唐徛不疑有他,尽心竭力,掏空了数年来积攒的家底。    然而,直到唐修衡班师回京,朝廷也没发放这笔开销。唐林追着兵部官员询问,那两人只推说论功行赏是要事,过了这一段,才能清算别的账务,至于多久,要看今上何时有闲心理会。    唐林仗着有字据在手,加之唐徛时年秋日要下场考试,不宜生事,便耐心等着。    唐徛算是很争气了,最终考中进士出身的功名,循例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两个月之后,唐修衡上折子给皇帝,称近日才知,在外征战期间,叔父唐林、堂弟唐徛竭力帮衬兵部筹备粮饷,并自掏腰包,虽然曾再三向相关官员索要双倍银钱,但目前已反思悔过,再不会犯,出手的银钱,再不会讨要。    皇帝看了折子,赏了唐林一柄玉如意,让传话的太监告知唐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积攒近二十年的家底,就那样打了水漂,唐林不甘心,转头去找兵部那两个官员。    那两人就说,皇上都赏你了,还要怎样?眼下别说我们了,就算换了首辅,也不会再提及那些事。人嘛,忙一场要么得名,要么得利,你已得了好名声,还要怎样?大不了,我们写个请罪的折子,把当初体恤朝廷、为了请你出钱出力才写下的字据上交今上?不怕告诉你,那可是唐家小侯爷安排给我们的差事。想发国难财的主儿,没掉脑袋就该烧高香了,你能活着就不错了。    要到那时,唐林才知道,自己被唐修衡算计了。他得什么好名声了?皇帝那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名声?    他一生都无建树,文武皆不通,气性却大得很。当日病倒在床,几日后撒手人寰。    对于此事,唐徛把唐修衡视为杀父仇人,孝期内,没少勾结董志和的党羽,给堂兄添堵使绊子。    按唐修衡的意思,是把这人除掉,但是唐栩觉得,没必要下杀手,也是为了儿子着想——在沙场之外,心狠手黑的事情尽量少做,把握不好分寸,兴许会引起昔日同袍的质疑。    唐修衡不赞同,但愿意尊重父亲的态度,对唐徛的手段,便一直是不软不硬,不让他出头,也不一闷棍打死。    末了,董飞卿道:“唐林、唐徛私德方面,我想夸几句,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你知晓与否都一样,不如图个耳根子清净。”    蒋徽听他说完,也已顺道算清楚了账,“那么,这人不用留了。”    “我来吧。”董飞卿说。    蒋徽好奇:“作何打算?”    董飞卿慢条斯理地说:“我打算把他拆了。”    蒋徽想不出,他指的是哪种惩处人的酷刑,“到时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董飞卿毫不犹豫地拒绝。    蒋徽挑了挑眉,“归根结底,这是我的事儿吧?”    “你是我媳妇儿,这就是我的事儿。”董飞卿也挑了挑眉,“那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把你吓得回来就卷包袱走人,我找谁说理去?”    “……”蒋徽不知该气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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