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土上的沙石硬得很,隔着军靴还能感觉到如同骨骼摩擦的酸涩感,许是老天觉着搭配一腿风下去果然有骨骼摩擦碰撞的酸涩声,灵巧的手指从剑锋中寻出空隙然后紧紧捉住握剑人的手腕,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借力猛地荡滑至他身后,足尖点地旋身而起脚尖连踏将附近几人尽数踢飞,脚掌落地的瞬间顺着旋身未卸的力道将手中握的手腕反扭至后背,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刀柄在他脑后一磕便算清扫完这一块的战场。
她手下留了分寸,最后一次大型演戏还不到拼生死的地步,目光扫到郑轩身边,正好见他也放倒一名对手,带着自己组里的人围上最后两个人,另外两组还在僵持但沈毓这腾出手僵持很快就可以结束,手中的刀在她控制下飞出将与陈楚月纠缠扭打在一块的敌人打晕,与陈楚月对视一眼互相有小幅度干脆的点头,然后分别飞身冲向另外两处战圈。
在距离圣战开始前一月多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参战部队都调到了两界夹缝处的荒原上,按着早早划分好的战区安营扎寨在那片荒原上做最后战备工作,简易的帐篷里住下每个小队的成员,所有人席地而眠只一铺简单的床单被褥再简单不过的等待最后大战的到来。
卧在地上与身下的沙石尘土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棉垫,硌在身体上的沙砾哪一块比较大都能清楚分辨,鼻尖除了汗腥味还有枯土的味道,那不同于外头的土,不是某场及时雨后嫩芽冒尖莫名带点腥甜味道的土,那种土色深,棕黑色,还带点稠,仿佛还能渗出水来。这里的土不同,枯黄的,没有半点活气息,用手一碾就能化成灰散了,不过留了点点淡黄的灰迹在指尖,这种枯黄的颜色带出的也是死气沉沉的干枯味道,淡的,干的,苦的,吸一口还有点呛鼻,松松散散就没能真正合到一块去。但这土有年头了有些是千百年前剩下的,染得一层层的血都褪成了这种枯枯的黄,不过也有近些年的,埋的骨化了灰,白的也染成这种枯枯的黄,到头来深浅的颜色竟是一样的结局,一齐化了这枯黄,落在一个没人喜欢的地界上,越来越久,最后没了原来的痕迹……
最后的大型演习结束,评比结果很理想,所在的中队里沈毓的队又是第一,放进旅部都可以排上前五之列,如此好的成绩自然有嘉奖,未上战场先垒军功,这种事沈毓从一开头在做,到了要结束还在做,她得往上跑,拼命跑,因为有人在催,因为越往上她可能越清楚自己的明天。
作为一个初上战场还年纪最轻的新人,当上小队长领兵是件棘手的事,好在之前几年硬功夫练下了,她的刀对付现在的状况还算利,又学的够苦,脑子不笨,拉得下脸去问,有胆子去试,最后一步步的竟然也解决了,就是回望一下觉着路挺苦走下来挺不容易……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陈楚月却发现沈毓喜欢望着天边发呆,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楚月也磨平不少棱角,随着沈毓在队里威信的上升手腕的逐渐强硬她也渐渐收了之前过度的亲昵,她心里明白沈毓可能本就是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之前的沈毓将铁血的一面收起换一面还算柔软的对着她,陈楚月明白这种变化的必然,只不过心里不免有些不适应。
“队长你在看什么?”躺在地上的陈楚月无意间看了边上的沈毓一眼,沈毓安静躺在她身边,沈毓挑了靠窗的角落,身上盖了层薄毯笔笔直直躺在那,哪怕身体藏在薄毯下也能从轮廓中察觉出僵硬,像是时时被箍在拘束衣里身体都习惯那份紧绷的僵硬,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楚月突然很想问这个问题,哪怕得不到答案。
沈毓回过神,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能说什么呢?说她想着远处总部结界里有一座山叫陵山,山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立了很多大理石刻的碑,偏白的石碑立在那守在那,日晒风吹雨淋很多很多年,大片看过去生生会沉重落进心头压得人说不出话来。
每年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有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碑,只可惜小山就这么大,每年死的人又那样多,所以碑上年代最久的名字会被新的覆盖。沈毓就在想自己的骨灰该埋在哪一座碑下,那碑原本刻的是个什么名字?刻了多少年了?她的名字又会换上谁的名字?这个过程又需要多少年?她忍不住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沈毓还在想刻着她名字的碑会有几个人来看,她老师或许会来,一如既往的沉这脸,看一眼不成器的学生指不定见着她小小的黑白的照片心里的火会小一点,训斥的话不会太难听。老头可能就不会来了,心里头或许会愧疚一小下,按着他之前不肯说的于心有愧的内容,然后该干嘛干嘛。沈灵那小丫头是不该来的,她若来了想是沈毓散成碎末的灵魂都要气的聚起来打断她的腿。林晨应该是会来上几年的,可能还带着花带着吃的带着酒,就算她沈毓散成碎片的灵魂什么都捞不着他也是会带的,没什么理由就是想着某个人曾经在过,想坐下来一起喝点酒吃点东西,你瞧,还有花,多丰富多惬意……
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这样多,连画面都细致到带了的花花瓣上有几滴露水,带来的酒是什么杂牌子,沉着的脸有多少道皱纹,于是她说
“在看边上的云,想着外头是不是也有这个颜色形状……”
陈楚月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分不出这句话的真假,觉着这话是沈毓随意胡说应付自己的又觉着这话居然有一点真心,她也不大懂这句话的意思,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有其他的意思……
时间渐渐久了她越来越看不懂沈毓,换句话说随着沈毓在各个方面崭露头角,她看到的已经不是她熟悉能接近的一面了……
一夜无话,也是好事,心里杂七杂八灌了太多抽不出心神说一些废心神的话,看久了也倦了,然后可以睡下,虽然只是浅眠。
还有不到一周,该养的伤会养好该蓄的力也会蓄好,成批的物资早已运送,整齐成群的营帐白茫茫立在交界口,到了时间会有成群的人也立在那,和陵山上的碑一样,长年累月立着风吹雨淋不挪动分毫……
一罐啤酒摔进沈毓怀里,不知道什么地的杂牌啤酒,只一眼就知道两大特点:便宜、劣质。也没在意拉开环就喝了一大口,一个饱嗝下来都是劣质的啤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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