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扯至营帐角落里时沈毓还有些恍惚,连陈楚月在她耳边唠叨好大一通都没听清。
“队长?队长?”陈楚月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带起的灰尘几乎要飞进她眼睛里去。
捉住眼前乱晃的手丢开,沈毓缓缓吐了一口气挪到帐篷边的支柱旁驼背靠着,“没事。”
陈楚月翻了一个白眼一骨碌坐在她身边,靠着她敲打了下舒展紧绷的四肢,然后就四仰八叉瘫在那。
“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我还以为……”
“什么?”沈毓还有点恍惚只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看到了什么……”陈楚月含糊把话题牵回来,她不可能说自己心里总隐隐觉着沈毓不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有过大的反应,哪怕接触得再久再多也不过是个可以一笔带过的过客,沈毓可能对某些过客好某些过客坏,但本质没有区别,有时候陈楚月都忍不住想或许自己就在这些过客之中。
上战场这些天连陈楚月都看得麻木了,从最开始的害怕畏惧再到平淡,血肉模糊也好,冷冰冰被遗弃在角落里也好,连自己的能习惯的事性子淡漠的沈毓只会比自己习惯得更快更好,她只是奇怪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沈毓有算的上是失态的反应。
沈毓眼神有些黯淡,声音却没什么波动只缓缓道:“她也是第四分军区的人,财务处的一个普通文员,平日里管奖金的发放领取,从前见过几面。”
“啊?”陈楚月更加摸不着头脑,听起来连交情都没有太多的人沈毓怎么能有这样大的反应?她都怀疑沈毓脑子里的构造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个冷漠到六亲不认的还是心软到活菩萨般怜悯世人?
“就是觉着地方太小,谁都看着似曾相识……哪都躲不开。”
陈楚月越发听得云山雾罩,可习惯了沈毓心事一层包一层的模样,看她没有继续说的趋势便也懒得继续探寻,闭上眼就开始恢复灵力。沈毓也一点点合上眼,直到帐篷顶的最后一点灰黑色消失在视线内。
沈毓的确不太熟那个人,连名字都记不清的那种不熟,三年多的交流只限于拉锯战似的对奖金数量讨价还价,沈毓管财务处叫吸血鬼聚集地,其中的一名吸血鬼就是她,斤斤计较不说还喜欢闲着多磨嘴皮子打发时间,当很多人在外头拼死拼活的时候她们坐在办公室里悠悠哉哉泡着茶,手边搁着笔算算账,偶尔跟往来的人闲聊几句,在第七军这是好差事,清闲安全让旁人羡慕不已。
斤斤计较沈毓也是一把好手,在这方面沈毓磨得嘴皮子更不算少,跟她磨的嘴皮子次数最多,明里暗里都抱怨过几句她吸血鬼的属性,虽说人不熟但看着并不面生,就这样一具本该舒舒服服窝在办公室,带着精明和略带刁钻的表情去斤斤计较的身体居然也带着灰土尘泥冰冰冷冷僵硬躺在同样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那是灰暗的脸,上面是再不会张开吐出令人心烦声音的干裂嘴唇,那人无声无息躺在地面上物件一样好像没人会在意,等着打扫战场的时候被拖下去,化成灰,埋进土,跟太多人一样最后只留个名在白石碑上,等着几十上百年后被抹去。
应该是个陌生人,连好感都没什么的路人,可看着有些熟的脸黯淡地僵硬在尘埃里,突然间就有熟悉的声音画面争先恐后冒上来,连讨价还价的细碎记忆都能变得清晰,那双在整洁精致的办公室里会精明到泛光的眼睛都在脑海里亮起来,可本该鲜活的画面因为那张死灰色的脸变得灰暗了,也不会在有新的画面出现,记忆中明亮的眼也成了瞳孔扩大涣散的空洞。突然间就会失神,想着明亮办公室里的一具身体怎么就会灰暗落进战场的尘埃里来,还想着假如没有这一切会不会沈毓还能有和她继续磨牙的机会,应该是陌生人的,怎么就突然间熟悉到这个地步了?
沈毓知道自己是失态了,在战场的失态还尤为愚蠢,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态,圣战开始到现在,本见惯了生死的人居然要从铁石心肠变得多愁善感?这个结论太可笑了,闭上眼的沈毓都不愿去想究竟是自己在改变还是心底的东西被人硬生生挖了上来,或许她得继续窝着头习惯,习惯越来越多熟悉的人离开,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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