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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玄璟在赶去悬圃的路上,望见大片曼陀铃花开在天河一隅,那些花儿染尽了芳华,任由天河水将它们拍打的不成样子,失却了往日的蓬勃生气,比起耶和赛汗河畔的,竟已有些颓败之色。    细细算起来,他与那小仙相识一场,却也不过短短几日,觉罗大典前的那次算是初见,她如一朵自在的曼陀铃花般,在二十三重天的地界儿上,在他眼前,留下了活泼的印象。    后来他与她订下了三个愿望的约定,互相交换了秘密,就这样将命运纠缠在了一起。除了那些恨他入骨的仇家以外,他还从没跟谁有过这样的纠缠。一想起来,脸上就忍不住挂了些笑意。    那个小小的人儿,面对他时,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变态,神经病之类的,从没人敢对他讲的难听话,从她这里第一次听到被用来形容自己。她也是第一个敢走进他,而没被吓跑的人。尽管在这点上有些作弊,因着她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但言玄璟依旧感到很开心,日子也觉着,比以往过得有趣了些。    花留春淡融初见,花谢莫道不良缘。    初见便能如故的,在言玄璟的生命中,只不过了了两人。一个在万年前为女人牺牲了自己,另一个正走在同出一辙的道路上,之中还全都牵扯着那该死的七宝长相锁。不对,也许该说,是那个叫绯娘的笨女人。    那锁本是他的法器,如此说来,他总归该对这事负上点责任。当初他没能阻止一意孤行的安寒,今日他断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墩子身上。    三个愿望还一个都未替她实现,他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呢?    那个傻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    从阿修罗王手里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眉月张皇失措的跑回了慕雪宫,一张小脸花容失色,似乎还惊魂未定。    雪芜这时正在寝殿里修剪着花植,最近宫里有株唐菖蒲长了新的花苞出来,可人的很,于是旁的枝叶竖在一簇簇娇艳欲滴的花苞中间,看起来就分外扎眼。    雪芜拿着剪子比划半天,不知该如何下手。剪了左边这枝吧,右边就显得有些不大协调,剪了前面这枝吧,花苞倒是露出来了,可叶子就少了些,看着有点突兀。    正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眉月突然冲了进来。雪芜被那动静吓了一跳,手一抖,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中间那三朵含苞待放的唐菖蒲就幽幽的掉到了地上。一株好花瞬间变成了一盆秃尾巴草。    雪芜掐着眉头,呆呆看着地上那三朵可怜的花儿,毁了,全毁了……顿时感觉有些怒火攻心。    她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瞪着那罪魁祸首,“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赶着去投胎啊!”    眉月蹲坐在地上,脸上还凝着未干的汗珠,一双瞳孔惊慌的颤抖着,似是找不到焦点一般,“我,我还……真的差点儿就投胎去了。”    看到她这副魂不守舍的落魄模样,雪芜有些疑惑,于是收了收怒气,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眉月腿软的厉害,竟是站都站不起来了。于是她手脚并用的爬到雪芜身侧,憋了憋嘴,抱着自家主子的大腿,一下子就嚎哭了出来,“公主!吓死我了!鬼王可太可怕了!”    雪芜听闻这话,眸里有道精光闪过,也不顾小仙娥在自己的裙裾上蹭上的鼻涕,她正住眉月的肩膀,兴奋地问道,“他可是醒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眉月擦着眼泪,抽抽嗒嗒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不但醒了,还朝着悬圃去了。公主啊,这回事儿可闹大了!我觉着鬼王那着急的样子,看起来不会就如此简单的了结此事。那小仙怕是已经死了吧?”    雪芜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犯嘀咕。但她最终还是稳住了面色,厉声喝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天塌下来了,还有我顶着不是?走!我们去悬圃看看!”    ……    雪芜和眉月二人赶到悬圃时,正巧看到言玄璟手握白骨鞭,直欲冲进悬圃里去。    他一身如被夜色洗涤过的外衣,在冰冷空气的包裹中,带着些许肃杀之气,紧皱的眉头下,一对星辰般的眸子闪着骇人的寒光。    眉月一炷香前险些死于他的鬼爪之下,这会儿看到阿修罗王,心中又是一颤,脚下也跟着有些虚浮,一个踉跄,便踢倒了旁边的一盆千瓣白桃。    言玄璟听到响声,便回过头来,看到雪芜眉月,一主一仆,正立在离自己几十步远的地方,神色颇为慌张。    他于是停下步子,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雪芜的手腕,力气之大,直叫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雪芜心中不快,刚欲甩开他的手,抬起头来,却又看到那双烧着熊熊怒火的,令人胆寒的锋利眸色。一瞬间,寒意蔓延全身,被他死死抓住的手腕,也不觉间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狠狠的擒在手里。    “雪芜公主好大的本事,偷东西竟偷到了本王头上?若今日那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阿修罗王必将你挫成齑粉,叫你有来无回!”    “我,我……”言玄璟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分外狠毒,雪芜只觉得胆寒脚软,直要跪下身去。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半天,只吐出了几个音节单调的我字,再多的话,竟是一句也不敢说了。    二人还在僵持不下,这时悬圃中却有绯红色的雾气升腾出来,言玄璟抬头望了望不断氤氲蔓延的红雾,心中暗道不妙。    他识得这场景,这就是绯娘的法门,她施法为愿主成愿时,便会有这样的雾气在周围萦绕。    安寒当年,就是死在了这样一片令人心驰神往,又叫人不寒而栗的红雾当中。    心中一痛,往事忽如昨日雨,骤然而至。    安寒那张时常笑的和煦的脸,与小仙的澄澈笑颜重叠在一起,万千思绪纵横交错,他竟已分不清昨日种种与心中的担忧,哪个才是真实发生过的?    它们在言玄璟的脑海中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就那样决绝的缠上他,将他捆绑的喘不过气来,任他如何挣扎,也始终是徒劳无功。    安寒的死,让他昏沉麻木的度过了几万年,若这次再失去她,那对言玄璟来讲,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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