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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烫金拜贴摆在桌上,被窗外的阳光照着,闪闪儿的发亮,从屋子外边走进来,瞬间就被那金光刺着了眼睛。    “有谁来过?”傅偲年皱了皱眉,走到了书桌旁边。    “公子,此乃定威伯府的长公子送来的拜贴。”书房的小厮赶紧回话:“他特地来拜访公子,可公子恰巧不在府中,故此留下拜贴请公子去定威伯府小聚。”    “定威伯府的长公子?”傅偲年将拜贴拈了起来,翻开看了看,字迹倒是颇熟悉。    昔日在白石书院,他与谢勤勋还算是说得上几句话的,后来谢勤勋一路春风离开了白石书院,自那以后他们就交往无多了。谢勤勋这人并不有趣,可也算不得迂腐,最难得的是他并不看人身份说话,傅偲年想了想,点了点头:“平安,你拿我的回帖去一趟定威伯府,告知谢大公子,等他务公回府我定然前去拜访。”    申时末刻,定威伯府来了一位访客:“我是太傅府的公子,专程来拜会你家大公子。”    门房早已得了吩咐,作揖打躬的让着傅偲年进去。    谢勤勋今日回得略微早些,听着说傅偲年过来,笑脸相迎:“偲年老弟,好久不见。”    “你现在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来见我们这等闲散之人。”傅偲年冲谢勤勋笑了笑,虽然谢勤勋是长辈们眼里的标准典范,可他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此刻谢勤勋还是如白石书院时那般穿着一袭青衫,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傅偲年觉得,高门大户里头,像谢勤勋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和他交往也并不碍事。    “偲年,你这话就说得不地道了,我公务确实繁忙,可你也未必见得是闲散之人。”谢勤勋爽朗一笑:“京城里求诗求画的人多得每日要将太傅府的门槛踏破哪。”    傅偲年耸了耸肩,他并不觉得自己诗画有多么出色,可京城里总有一些假装风雅之人,隔三差五的就打发人过来求他“赐诗画”,他也懒得客气,三百两银子往上走——能打发人来太傅府求诗画的肯定不差钱,他才不管自己的诗画最后究竟是挂在何处——反正有银子便是最好的。    傅太傅很是生气,觉得傅偲年这般买卖字画有伤风雅,诗画乃是精神境界到了一定层面的产物,哪能如此庸俗?可无奈傅偲年从来不管这些,有银子就赐诗赐画,没银子他正眼都不会看那人一眼,尽管傅太傅说了他好几次,可他三百银子的标准从未降低过。    “谁知道那些人是真心喜欢还是附庸风雅。”傅偲年弹了弹自己衣袖上的一朵落花坐了下来,四下打量了谢勤勋的庭院一番:“勤勋兄,你这院子风景颇好。”    谢勤勋哈哈一笑:“不过如此而已,偲年老弟谬赞。”    说话间,有几个丫鬟捧着茶盏果品上前一一摆好,品茶用的是老虬枝山根木雕云纹新月盏,茶汤底料是腊月梅花蕊上收集的雪水,配着今春最早的明前茶,细细品味清冽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梅花香。    “勤勋兄,这茶汤好味道。”傅偲年忍不住赞了一声,没想到谢勤勋是个真懂风雅之人。    “用梅花蕊上清雪煮茶汤,这还是我妹妹教的法子……”提到妹妹谢芳锦,谢勤勋眼睛微红,心里一紧:“唉,只可惜以后她不能和我一道品茗。”    傅偲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奇怪,谢勤勋这神色变化实在太快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这位定威伯府的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只是他也不方便开口相询,只能拿着那新月盏在手里把玩,盯着那云纹看个不歇。    “大公子,夫人过来了。”    站在院子门口的丫鬟声音清脆,正举杯把玩的傅偲年听到此言一愣,目光不由自主朝门口溜了过去。    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迈步过了月亮门,她穿着正红色蜀锦衣裙,挽一块浅紫色披帛,长长流苏几乎要垂到地面,随着她的步子不住起伏。这位夫人头上盘着如意髻,左侧戴着一支满池娇分心,中间是一块牡丹华胜押发,和田玉雕的花瓣,翡翠琢出的叶片,绿意盎然衬着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母亲。”谢勤勋站起身来,朝谢大夫人行了一礼:“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分明是谢大夫人让他请傅偲年过来,此刻却要装出不经意遇见,谢勤勋只觉有几分尴尬,可究竟不能让傅偲年看出什么不对来,也只能扯出点话来应付。    谢大夫人微微一笑:“我几日不见你,甚是想念,特地过来看看,不想有客人在。”    “母亲,这位是太傅府的……”    “傅公子我却是识得的,在游宴上见过。”谢大夫人款款走到那桌子旁边,拢了拢披帛坐了下来:“傅公子名动京城,谁人不识?”    傅偲年拱了拱手:“谢大夫人谬赞了。”    谢大夫人盯着傅偲年看了几眼,心中暗自琢磨,莫怪这傅偲年在京城颇有名声,确实生得不错,而且又有才华,只是出身……谢大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发髻间的流苏簌簌作响——若是太傅府里受重视的公子哥儿那该多好啊。    外甥女玥诗,虽说没有特别的才情,可胜在样貌好美貌无双,她又是远沐伯府的大小姐,配什么样的人都是绰绰有余,要是许给傅偲年,算得上是低嫁了呢。只不过她现在处境尴尬,自己又不能横加插手去干涉远沐伯府的家务事,只能通过这法子来将外甥女救出来了。    傅偲年被谢大夫人的仔细打量盯得有些不自在,他转过脸去看了看谢勤勋,清了清嗓子道:“勤勋老兄,看起来你母亲有私事要与你说,我且先告辞了。”    谢勤勋也正在奇怪,不知道为何今日母亲要自己将傅偲年邀到自家来,也不知道为何母亲这般打量傅偲年不说话。作为定威伯府的当家大夫人,清河崔家的大小姐,母亲鲜少失仪,像此刻这般失礼,更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偲年老弟……”谢勤勋尴尬的点了点头,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谢大夫人打断了:“傅公子,我听说你尚未婚配?”    手中的茶盏摇了摇,傅偲年惊诧的回过头来望向谢大夫人,她究竟意欲何为,竟然问起了自己的婚姻之事?    “母亲……”谢勤勋大吃一惊,怎么好端端的,母亲问起了傅偲年的亲事?难道她想给傅偲年拉纤保媒?这……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做这样的事情?定威伯府与太傅府,似乎关系还没有深到可以随意商谈婚事的地步,谢勤勋的脸瞬间一片通红,尴尬得都不敢去看傅偲年的眼睛。    谢大夫人并没有理会儿子的尴尬,她咬了咬牙,准备继续将这事情说个明白——无论如何,看在死去妹妹的份上,她也要试上一试,万一傅偲年对玥诗并不反感,她将这两个人撮合在一处,那便是功德圆满。    玥诗被退婚,这事传出去,有点地位身份的人家定然不会再愿意聘她过府,她能选择的对象已经是低了好几个档次。更何况即算是找到了夫家,焉知她日后的夫君会不会对被退婚这事儿耿耿于怀呢?现儿目前这个年轻人,除了他在太傅府地位不高以外,其余条件都不错,而且他还是玥诗被退婚的始作俑者,若是两人成亲,在被退婚这事情上是没有芥蒂的。    自从接到外甥女求救的纸条,谢大夫人思前想后才做出这个决定,虽说自己主动将人约到府上来谈这种事情有些不合规矩,可为了外甥女,她也只能将自己的身段放一放,先探探傅偲年的口风。    “傅公子,若是你尚未婚配,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合适的亲事,傅公子不妨考虑一下?”谢大夫人脸上风平浪静,可拢在衣袖里的两只手握得紧紧,手心都微微有些出汗。    真是丢人,竟然就如那些行走在各家府第的媒婆一般说起这种话来。    “莫非,定威伯府还有适合我的小姐不成?”傅偲年此刻已经恢复常态,他挑了挑眉,声音里满是揶揄:“没想到夫人对我还真是青眼有加。”    坐在一侧的谢勤勋有几分坐立不安,母亲这是打算将谁许配给傅偲年?府里头他这一辈儿适婚的就只有三妹妹与四妹妹了,可她们两人都是嫡出,而且是二房的堂妹,以二婶娘那刁钻的眼光,可能会看不上傅偲年,母亲又何苦惹一身事?    “母亲,傅公子的亲事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不如过几日遣媒人去太傅府……”谢勤勋朝着谢大夫人挤了挤眼睛,心里只盼着她不要再往下说,可谢大夫人全然不管不顾,继续微微笑着说了下去:“傅公子,我这里真还有一个极适合你的人,就是想知道你的意思。”    “难道这位小姐我还认识不成?”傅偲年只觉有趣,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的与他谈起亲事,他倒想听听,在京城贵妇人心目里,与他相配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肯定见过。”谢大夫人点了点头:“我记得有一次游宴的时候,你与她一道在水榭欣赏花。”    “咳咳咳……”坐在一旁的谢勤勋听了这话,一口茶水呛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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