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咳声音不大,但不知为何却有让人振聋发聩之力,那两名玉浊峰弟子忽感周身一震,颤抖着身子抬眼望去,却见白子画端坐桌边,正眼也未瞧他们,执筷为对面的女子夹了一筷菜肴。 两名玉浊峰弟子身子一软,险些便当场跪了下来——长留上仙的积威之下,二人不禁瑟瑟而抖。 好不容易蹭到桌边,颤声道:“尊上,请恕晚辈口无遮拦之罪!” 白子画脸显愠色,正欲出言,忽觉手背一热,竟是花千骨的一滴泪落在了手上。 “小骨?”歉意地望着她,手竟略略有些颤抖。 花千骨眼沁泪花,却道:“师父,错了便是错了,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小骨但求胸中无愧,师父也莫要因我而再造恶业。” 白子画叹了口气,敛去了周身威压,冷冷地向那两名玉浊峰弟子道:“寻本尊何事?” 那两名弟子松了口气,回道:“致虚师兄遣弟子前来,是要告知尊上从昨夜起城中百姓的疫病全部不药而愈了。” 白子画点头道:“想是昨夜我与那主使之人交手时重伤了他,他无力维继魔力伤人,才会如此。即是如此,你们的担子便轻了,几日后如再无异状,便可回归玉浊峰了。” 那两名玉浊峰弟子应了,辞别而去。 白子画见他二人去了,执起花千骨的柔荑,沉声道:“小骨,对不起。” 花千骨泫然道:“师父,都是小骨的错,不该对你心生妄念,毁了你的千年清誉。” 白子画站起身来,将她搂在怀中,让她的面颊紧贴着自己的胸膛,道:“小骨,你我之间不需如此。若你不喜这里,师父这就带你回云山去。” 花千骨呼吸着他冷冽的气息,心下忽就安定十分,扬起小脸坚定地道:“师父本就是屹立于九天之上的仙人,本该守护天下、守护众生,怎能为了我而移了本心?!小骨既然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师父,自然也要与师父同为天下安,请师父试着让小骨走进你、感受你,莫要将小骨永远当成孩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因为那样的小骨,绝非师父的良配。” 白子画定定地望着她的翦水双眸——他的小骨,是真的长大了啊! 两人四目相对,执手紧握,暖意流转,浑然忘了这天地万物,只觉心意相通、无所违逆。 半晌,花千骨才抹了抹腮边泪痕,欢声道:“小骨这顿饭未吃得尽兴,师父该罚!” 白子画莞尔道:“这便欺到为师头上了,当真大逆不道!” 花千骨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师父,师父!” 白子画宠溺地抚了抚她的俏脸,应道:“好,好,好,为师认罚便是!” 花千骨大眼转了两转,娇声道:“师父,这冀州城中萧条日久,想来没什么可吃的可玩的,师父带小骨出城去转转吧!” 白子画想着昨晚那手段颇高的冥魂受了自己血咒的反噬,想必伤得极重,若能一举而灭当然最好,但自己只能感知六界事物,于这飘荡于六界之外的冥魂却毫无办法,此时到不妨四处查探,希望能寻得些蛛丝马迹。且他心中一直悬有一事,昨夜的冥魂之事倒是提醒了他,今日便将此事一并办了。 于是,便点头道:“昨日为师在城外见一片十里桃林,你我这便去游赏一番可好?” 花千骨欢声道:“好,左右这几日都需留在冀州,现在是初春时节,正是赏桃花的好时节。” 既无甚要紧事物,两人亦不御剑,信步行至城外桃林,但见灼灼十里、一片云蒸霞蔚,花千骨欢呼一声,便奔进了桃林。 白子画望着她在林中曼妙的身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绝情殿上的温馨时光,唇角微弯,挥袖召出饮茶器具,烹起茶来。 “小骨,过来饮茶。”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花千骨三蹦两跳地奔了过来,手中还捧着许多桃花瓣,笑道:“师父,等会儿小骨用这些桃花给师父做桃花羹。” 接过她的桃花,递了盏茶与她,道:“这两日魔患事重,小骨的修行倒耽搁下了,如今你境界日进,为师再教你一套新剑法。” 前后两世,白子画亲授的剑法也不过是一套“镜花水月”而已,如今听他如此说,花千骨雀跃道:“好!”说罢,伸手捏了个法诀,想自白子画墟鼎中取出日常所用的那把木剑。 但见一阵五彩光华闪过,出现在手中的并非那把寻常木剑,而是一柄仙气灵动、剑鸣铮铮的仙剑,花千骨细抚剑身,喜极而泣,道:“师父,这是…这是断念?” 白子画应道:“正是断念,小骨可还喜欢?” 花千骨狠命点了点头,带着哭音问道:“断念不是已经残破不堪了吗?师父是怎么……?” 白子画黯然道:“小骨当年说‘断念已残,宫铃已毁,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如今师父重铸了断念,小骨能原谅师父吗?” 花千骨轻轻将手臂环在白子画腰间,柔声道:“小骨与师父之间,本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上一世,小骨的自轻自卑、师父的隐忍抗拒才使你我之间误会丛生,最后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一世,你我再无嫌隙,师父不是说好了要与小骨永世相守么?” 白子画微微点了点头,抚着她柔顺的乌发,略带哽咽道:“好。” 冰冷的唇蓦地袭了上来,花千骨不禁一阵轻颤,师父的气息,带着暖暖的桃花香,迷蒙了她的双眸,两人纠缠着、给予着,彼此攫取着、探索着,紧拥着对方,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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