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主一坐下来,她带来的护卫就开始清场。 清的位置也不多,将周围八张桌子的客人一清,替他们另点了最昂贵的酒菜,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到空的桌子上用餐。 随后十三公主拿出一个小小的圆球,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将周遭的嘈杂声隔绝了开来,整个结界范围内,只剩了他们三人。 按照十三公主自己的意思,她是连江祈渊都想请出去的,不过她没那么蠢,对方一个筑基修士,又与苏婉关系亲近,他自己没站起来,十三公主可不会做得罪人的事。 苏婉根据她这连番的举动,推断对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因此也不害怕,只等十三公主自己开口。 后者见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不过想想经常煽风点火暗地里抹黑她的白晚月,恐怕白晚婉那些不利的传闻也是对方放出来的,有这种差异也不足为奇。 “重要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十三公主也不是故意来找茬,想通了一些事情,又看对方并不嚣张跋扈,也不再那么激动,而是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白姑娘,你可想重续与章朗的婚约?” 听到这个问题,哪怕明知苏婉的答案,江祈渊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苏婉不知道他看什么,只当是关心自己,也没有多想:“那自然是不会的,公主不必担心。” 苏婉回答的时候,目光清正,毫不游移,言谈间也听不出一丝的犹豫。 十三公主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办了:“既然你不想,那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 苏婉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有些意外。 在原身涉及的所有人物里,最容易牵扯,又最难把握的恐怕就是十三公主。 据她所知十三公主一年前才回国都,原身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她如今却偏偏与章朗有那么一些两情相悦的苗头。 刚才看十三公主风风火火地进来,她还以为对方是来警告自己,却不曾想她似乎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公主的意思是,如果我想,你便退出?” “对,如果你想,我会退出帮你。”十三公主直白地说道。章朗解除婚约本就是以白晚婉陨落为理由,而如今当事人没有死,她想重续婚约,也在情理之中。 苏婉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想,意外之余,对她也生了一丝欣赏怜惜之意。 她为原身报仇虽然不好打草惊蛇,可看着一个好性情的姑娘落入泥沼之中却更加违背她的行事准则,权衡之下,不免开口劝道:“公主请恕我直言,章朗……他恐怕并非良配。” 苏婉会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她觉得对方有如公孔雀一般,而是她整理所有信息之后,分析出了这个结论。 当年的云断山脉,应该是白晚婉、白晚月、章朗三人同行,那场兽潮的来临众多修士都得到了提前预警,既然不是突然爆发,那就是另外二人故意将没有了修为的白晚婉抛下。 如此行径,怎么称得上是一个良人? 十三公主对她话里的意思毫不意外,看着苏婉那清澈的眼神,俏生生地一笑:“章朗自骄自傲、耳根子软、甚至还有些……不磊落?这些我都清楚,可左右我也不是喜欢他的性子,我不过是看中章朗那张脸罢了,他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在我手心里翻不出天,安安静静地当个壁花就行。” 苏婉自问见多识广,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爱恋理由,一时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不过她又偷偷看了眼江祈渊,仔细想想……如果是江祈渊这种风格的,她能理解很多女修单纯因为长相喜欢上他,所以换位思考一下,十三公主的爱好也不算奇特。 “公主心中有成算就好。”既然对方早有准备,苏婉也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 十三公主笑了笑,明知这是自己的选择,可看到眼前两人自然而然所流露出的对对方的关心,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起身告辞:“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她便将设置结界的法器收了起来,也不等苏婉客套,站起转身,潇洒地离去。 那些护卫也训练有素,一看她起身,马上就到门口站好,只等她一出门,就簇拥着她离开。 一套动作流畅无比,不知曾经演练过多少遍。 客栈众人先是看着十三公主离开,又扭头看看毫发无伤的苏婉,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没有打起来呢?太令人失望了。 苏婉对十三公主的举动并不意外,但对客栈里众人的表情有点无语。 看来这苍阳国都风气不错,一个两个修士都那么喜欢看热闹。 而且,总觉得十三公主忘了些什么,难道之前说要问她灵根的恢复方式,只是随口说给外人听的? 十三公主今日去找白二姑娘麻烦了!十三公主什么都没干又走了! 这两条消息一前一后,传入不少有心人的耳朵里。 有宽慰的,如皇室众人,感慨十三妹妹真是人美心善;有困惑的,如章朗的其他仰慕者,这十三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有失望的,如白晚月,暗恨她们两个为什么不拼个鱼死网破;也有惶惶不安的,如章朗,他生怕白晚婉告诉对方自己干了什么事。 最后还有终于按捺不住的,如元凌云,趁夜乔装了一番,偷偷摸摸上门,想邀请他们去元家做客。 元凌云也不想这般唐突,可是跟苏婉二人交流几天之后再回到元家,原本可圈可点的其他同龄炼药师瞬间变得幼稚起来。 他有很多新的想法想跟人沟通,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一听说十三公主已经和平友好地和苏婉见过面,猜想时机可能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偷溜上门,问他们什么时候愿意到他家让他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江祈渊看着门口那一身黑衣,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元凌云,感觉头有点痛。 他当初就不应该松口喊对方贤弟,自从松口之后,元凌云就顺杆子爬得飞快,恨不得下一秒就义结金兰。 “元药师如果不介意被我的事情影响,明天我们可以上门拜访。”苏婉已经把所有能完成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只能静观其变。 元家的座上宾这个身份很好,只要元凌云清楚厉害,不介意可能对元家造成的影响,那么她也不必过分矫情地回绝。 倘若到时候真的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她用丹方弥补就是。 终于得到肯定答复的元凌云很是高兴,连声回答:“不客气不客气,我明日亲自来邀请就好。不过苏姑娘放心,你的事就是江大哥的事,江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 他兴高采烈地说完,生怕对方反对,转身就跑,快得连衣角都摸不到。 江祈渊震惊了,什么叫做都是一家人? 苏婉更震惊,什么叫做她的事就是江祈渊的事?元凌云不是应该猜到他们不是表兄妹吗? “我觉得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为了避免场面的尴尬,他们各自找了些事情来做,许久之后,等到气氛终于和缓,江祈渊才放下手中那小半个时辰都没有翻过一页的书:“元药师虽然性子不靠谱,但至少他不瞎。” 苏婉闻言也是点头,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瞎说得是章朗退婚的事情,还以为江祈渊说的是十三公主:“大概是被我的运气传染了,一个两个姑娘人那么好,眼神却那么不好。” 江祈渊内心很是茫然,这句话跟自己的上一句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没得及解释,苏婉的下一句话瞬间打消了他解释的念头。 “毕竟最瞎的是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乞丐,想捡来当药人,没想到你是那么好的人。”苏婉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着他,手上也继续摆弄着药草,但神色里因为愉悦而生出的光辉却遮掩不住。 江祈渊只觉心中狠狠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道:“那我比你更瞎。” “嗯?”苏婉被他这回答唬得一愣,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素来敏捷的神思就像被捆兽草绑住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江祈渊看她比自己还紧张,顿时也不紧张了,走上前替她把混成一团的灵植分了开来:“混了。” 苏婉哪里不知道自己把灵植弄混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下头闷声收拾。乍一看仿佛在生气,前提是她耳根没有发红的话。 江祈渊告诉自己不要再逗她,坐回一旁重新看书,却还是时不时偷偷观察对方一下。 在他抬头看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苏婉炼制到一半的丹药,炸炉了。 迎接着对方冷飕飕的眼神,江祈渊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嘀咕着“今天怎么那么困”,然后上床、躺下、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苏婉这回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了他半天,执着的眼神都快把棉被盯穿一个骷髅,江祈渊却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已经睡着。 眼见得对方誓要将装睡进行到底,苏婉干脆也把炼丹炉也收了起来,侧身躺下。 他会睡,难道自己就不会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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