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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夜晚有些许的萧瑟,或许等明年夏蝉再吱吱作响的时候,才会有分裂天际的晚霞和静谧的夜晚。不会像这样的秋夜,透着冬季的寒冷和秋季的悲凉。就像暖阳不懂夜色要霸占漫长的冬天一样,唐锦瑟似乎也搞不懂林泽枫为什么大多数时候像个孩子,有的时候又成熟的让人感觉很贴心。  躺在床上,把宾馆单调被褥丢到一旁,换上从家那里很卡通的床单被褥之类的。唐锦瑟认床,虽然把床搬过来不太现实,但把被褥带过来总会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行为按照妈妈的说法,就像是猫科类动物喜欢在自己领地通过排泄的方式留下自己的气味。  刚才林泽枫把自己送到酒店的时候,两人是一起进的房间,唐锦瑟还以为他想干嘛,不是说好分开住,他怎么还不走?心中正有疑虑,缓缓地挪到门口的位置,手机也死死的攥在手里,防止他有不轨的想法。  唐锦瑟站在门口,语气凝重的问:“你倒是插卡啊,不用开灯么?”  “等下。”他倒是显得更紧张,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房间各种隐秘的地方扫视。  “你在干嘛?”  “我看新闻上说有很多在宾馆安装针孔摄像头的,这种方法可以识别出来那些针孔。这房间应该没有,我再去卫生间看看。”  唐锦瑟俏脸微微一红,自己又误会他了。  “卫生间也没问题,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明天微信联系。”林泽枫从卫生间出来,对着唐锦瑟摇了摇手机,示意刚留过的电话。  唐锦瑟笑着点头:“嗯,不早了,你也早点找地方住下,晚安。”  送走林泽枫之后,又按照他的方法打开摄像头又检查了一遍。才插卡开灯,把房间内的单调的白床单换成自己准备好的粉色小猪床单,虽然把床搬过来不现实,但是把床单,被褥带来还是允许的。按照她母亲大人的说法,动物总是会喜欢通过气味残留来划分自己的领地。  “喂,妈,我已经在寝室了。嗯,你放心吧,同学们都很好相处,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钱够了,你不用担心我了。爸爸呢?”洗完澡以后,钻进被子里面跟母亲大人谎报军情。当然了,把战友林泽枫的事情也汇报了一遍。  “诶,妈,我跟你说。在飞机上我遇见了一个奇葩。”唐锦瑟只是简单扼要的说明了林泽枫的性格特点,把两人所经历的曲折都省略了。跟亲近的人唐锦瑟从来不会话少,磨磨叽叽足足说了有二十分钟,最后唐妈妈实在受不了说句困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面的唐锦瑟一脸不满的说:“什么嘛,你宝贝女儿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你就这样啊?”  唐锦瑟把被子揪的高高的,揪到嘴唇旁边,嗅着熟悉的气味。忽然听见窗外响起雨声,淅淅沥沥的回荡在耳边。酝酿了一天的乌云终于忍不住让雨水在夜间洗涤这座城市。  唐锦瑟从小很喜欢的就是上一天的学以后,然后做完作业躺在床上。这个时候下开了夜雨,在期盼着第二天清晨那干净清爽的空气之余,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旁观着那些还没有回家的人。唐锦瑟承认这种心态很扭曲,但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窃喜。  她似乎忘了,刚刚被他当成战友的林泽枫现在还冒着雨夜找住宿的地方。  2  似乎是一整晚的夜雨把天空洗的很干净,干净到万里无云。阳光很歉意的弥补了昨天的缺席,调皮的钻进房间里,温柔的趴在唐锦瑟的脸上酣睡。  唐锦瑟睁眼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慢慢复苏的记忆让她有些恍如隔世,想想几十个小时以前还在皖骊市自己家的床上抱着爱丽丝熊亲昵的睡着。而现在躺在远在万里的一家宾馆,来尘江的经历并未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充满了青春的欢声笑语。  尘江,雅塘。这两个从初中开始就扎根唐锦瑟心里的两个词,悄悄地在心底发芽,有时候突然一下的悸动让唐锦瑟知道心底的这份执念依然还顽强的存在着。  就在矫情的问自己爱与不爱这个深刻问题的时候,摆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叫唤了起来。  “喂,起来没啊?”一接起来电话,就听见林泽枫在那面扯着嗓子喊。听起来很嘈杂,肯定不是在宾馆的房间里。  唐锦瑟刚醒来没多久,肌肤似乎还没有伴随她的大脑一起苏醒,贪恋着被子里的温度躲在里面打电话:“还没呢,刚醒,怎么了?”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刺骨的寒气趴在她漏出的脚踝,又急忙把脚缩了回去。  林泽枫倒是精神活跃:“你真能睡,我现在在你住的宾馆楼下呢,刚买了早饭。你快穿好衣服,我要上去了。”  大清早的,这家伙在催命么?虽然烦躁,但唐锦瑟还是支吾道:“你二十分钟以后上来,我先洗漱一下。”  “哦,行吧。”林泽枫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被人催的起床了。从枕头边揪过来昨夜睡觉时就放好的粉色恐龙睡衣。躲在被子里摸索着把毛茸茸的睡衣套上,这才慢悠悠的走去洗手间。但她也没有立马洗漱,按照以往的惯例,她又坐在坐便器上思考人生。  思绪好像还沉睡在遥远的阿尔卑斯山脉积雪千年的冰层中,昏沉的意识依然蜷缩在房间的某个阴暗的角落。唐锦瑟突然觉得又回到两个多月以前那种高考前的苦逼生活,起早贪黑的背书,为了高考成绩能多出那么几个阿拉伯数字。  二十分钟就当唐锦瑟还在不急不缓刷牙的时候,咚咚的敲门声就响了。隔着两层门就听见林泽枫的喊话:“都半个小时了,你好了没啊?饭都凉了。”  唐锦瑟也不顾自己还满嘴的白沫,气冲冲的把门打开:“你催什么催啊?”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林泽枫连平常最基本的礼貌问候都做不到。大概是因为林泽枫这个人太具有亲和力?而且两人也算是共患难,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俩只能相依为命了。按唐锦瑟爷爷的说法,一起扛过枪、撒过尿的兄弟,还见什么外。  “我...只是担心早餐会凉么。”林泽枫很委屈的努努嘴,让唐锦瑟感觉自己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  翻了个白眼:“进来吧。”然后把门留给了林泽枫,转身回卫生间继续刷牙去了。  林泽枫进来把早餐放到桌子上,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肆虐的阳光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涌了进来。然后照亮着每一隅,在光的轨迹中漂浮着细小的绒毛,它们毫无规律的上下荡来荡去。  “嘿,发什么呆呢?”清脆的声音在林泽枫背后响起,转头看到唐锦瑟倚在承重墙上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然而更感到惊奇的是林泽枫,张着大嘴:“你的睡衣...好萌!”接着就强忍着笑意跑过来一把揪住小恐龙睡衣的尾巴,攥在手里,又用另一只手摸摸恐龙睡衣的帽子。  唐锦瑟看着林泽枫这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且把唐锦瑟当成一只可爱的宠物,又摸头又是拽尾巴的。突然想起来昨天他在飞机上说过的话,他是不是想他家狗了?想到这儿唐锦瑟斜眼瞟着林泽枫。  果不其然,林泽枫下一句就是:“有点儿想我家狗了,不过它比你乖多了,从来不凶我。”说着,还颇为感慨的拍拍唐锦瑟的头。看来他还对先前唐锦瑟给他开门时候的恶劣态度耿耿于怀。  唐锦瑟拨开了他的手:“你给我滚!”说着,自己坐到餐桌前打开林泽枫买好的早饭。一边迫不及待的拆着外面裹的厚厚的塑料袋,一边又问着:“买的什么早饭啊?裹的这么严实,你是不是下毒了,怕被人发现。”  “开封菜。”  “尘江还有开封菜啊?就是不知道味儿正不正宗。”话音刚落,从袋子里拿出想嫩可口的鸡肉帕尼尼。  “肯德基也叫开封菜?”  林泽枫憋笑站在一旁:“我看见KFC,就以为是开封菜的简化缩写。”唐锦瑟心里虽然鄙视他的无聊,但还是毫不留情地反击。  不急不缓的把帕尼尼放到一旁,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bina tio Magazie是很著名的电子刊物。你应该知道吧?”  林泽枫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知道啊。”  她微微一笑:“麻烦你也把他简化一下,然后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了。”  林泽枫很乖巧的认真翻译了一遍,然后得到的结果是:“M”  唐锦瑟吃完了早餐一抹嘴,走到床前看着还凌乱的被子,往前一扑趴回了床上然后抓住床单想着床头充电的手机爬了两下。好像又突然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然后转头看林泽枫,发现对方也在盯得她看。唐锦瑟立马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唐锦瑟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要是再敢看着我说想你家狗了,我就剁了你。”  林泽枫很识趣的自觉把桌子上残留着的垃圾都扔到了走廊的垃圾桶里,回来的时候看见唐锦瑟惬意的躺在床上。自己也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然后用商量的口吻跟躺在床上的粉色小恐龙说:“别在房间里待着了,出去转转吧。”  “诶呀,不去。外面多冷啊,刚下过雨,不去不去!”说着还不忘蹬蹬两只可爱的小蹄子,表示着强烈的抗议。但是脑袋根本没抬起来,继续专心致志的刷着朋友圈、微博、知乎等等。沉浸在屏幕里的世界不能自拔。  “诶,对了,你这么早过来干嘛?”  林泽枫一脸无奈的说:“找你出去玩儿啊。”  “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每天就知道玩儿?”  “你怎么跟个废物一样,每天只会盯得手机?”  “...”  最终唐锦瑟实在拗不过林泽枫软磨硬泡,在冷枫中冻到哆哆嗦嗦,仇视着面前非要吃哈根达斯的林泽枫。他兴奋的拉着唐锦瑟的衣袖:“没想到尘江的哈根达斯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居然逛一圈就碰到了。你别瞪我好不好,出来就是为了享受的。”  唐锦瑟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往外蹦:“你见过大冷天享受冰激淋的么?”  “你没见过么?那你是没认识我。”  “那咱们要不要吃点儿国产的,比如小布丁什么的。”她尽量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直到冻到自己的牙齿都生疼,才尽量和颜悦色的说。  谁知道林泽枫傲娇的抬起自己的小脑袋,仰面朝天:“我不,小布丁有巧克力味儿的么?”  “乖,我给你买个巧克力,你含化了,然后再吃小布丁,不就是巧克力味儿的了么?”  “就不,我就要吃哈根达斯。”眼看林泽枫就想要个孩子一样在大街上哭闹,周围人都像这里投来奇怪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两个傻子。唐锦瑟只好作罢:“好好好,吃吃吃,走。”  “好。”    尘江的绿化还是很不错的,尽管一些国槐、白蜡都已经染上了金黄的深色。但满地的青草却依然有着春季时的蓬勃旺盛,时间的变迁、四季的流转都忘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了。像是在得瑟的像挂在枝头的枯叶宣告着:“长得高有能耐啊,有本事你别黄啊,你别掉下来啊?”可万物生长本就是一岁一荣枯,谁也逃不了这个定律。  昨夜一整夜的雨,大多都浸润在泥土中,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幸存着的露珠安静地趴在被压弯的草叶上,娇羞的泫然欲泣。  孟浩然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枫雨声,花落知多少。”  李清照说:“昨夜雨疏枫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林泽枫说:“昨晚下了一晚上雨,可冻坏我了,待会要去吃个火锅好好补补。”说着,还不忘抹抹嘴角残留的冰淇淋。坐在他对面的唐锦瑟也下意识的拿张餐巾纸擦掉草莓味儿的冰淇淋。刚才她经不住诱惑,拿起勺子吃了一个草莓味儿的球,换来林泽枫一个狭促嘲笑的眼神。  唐锦瑟挥舞着手中的刀叉:“刚吃完凉的,你就吃火锅,不怕胃受不了?”  “没事儿,我是铁胃。”但考虑到唐锦瑟的胃可能是一般人的胃,林泽枫顿了顿说道:“那先去周围逛一逛吧。”  唐锦瑟躺在椅子上哀嚎:“不要,从宾馆走过来就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我都快累死了。”  “就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鬼才要呼吸,你看雾霾多严重。”唐锦瑟随意挥手指向窗外,手指所到之处正好指向了一对年轻的情侣,透过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对男女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比如那个女生双手正牵着男人的右手甩来甩去撒娇着。只是眼神中的爱意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幸福洋溢在脸上小鸟依人的站在旁边。她的身高只到男人的肩膀那里,微微侧头就能靠在肩上。唐锦瑟僵住了,就像陈列在美术馆的石膏像,给人一种死寂的错觉。只是苍白的脸上栩栩如生有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个男人,不就是李霖安么?他,他有女朋友了,还是结婚了?  如果可以的话,唐锦瑟真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那个牵着他手的女人扔到一旁。然后揪着李霖安的领口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你俩什么关系?”但她自己也知道不能这样做,也没有这个资格。  林泽枫顺着唐锦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样子两人在嬉笑打闹很开心的样子。这里是一个步行街,经常有人在这里徘徊逗留很正常。他不清楚唐锦瑟到底怎么了,不过从她的反常可以推测出和那个男人有关。而更让林泽枫在意的是唐锦瑟下意识左手紧握的刀叉。  先别管情债还是钱债了,这丫头不会当场行凶吧?罪过,真是罪过。早知道就不来吃什么哈根达斯了,吃小布丁就好了嘛,她总不至于拿木棍戳死人家吧。林泽枫在旁边做了必要时候拦住唐锦瑟的准备,但还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误伤,手起刀落就把自己给结果了。就算没要命,但切掉某些部位也是不好的。  唐锦瑟终于缓缓地收起手,瘫在座位上,思绪不由得沉沦到了四年前的皖骊市。  也是这个叫李霖安的人,手扶着方向盘,然后对坐在副驾驶位置那个时候还是初三穿着校服的唐锦瑟说:“你好好练琴,如果能考到雅塘的话,我可能会答应你的要求,当你男朋友。”还有他当时解开安全带从主驾驶探身过来贴在自己嘴唇上的瞬间。阳光从车窗外斜射进来,耀的自己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耀眼夺目的是午后正盛的阳光还是李霖安。  不用时隔多年的现在,当时唐锦瑟就明白,他只是安慰自己罢了。不过,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有他那句话就好,只要让她有所期盼,有动力就好。让她知道只要努力,努力的向前跑,李霖安总会在前方等着自己。这个想法在四年前就在她还未完全萌芽的心房就埋下了已经发芽的种子。  四年的时间,以心为壤、以他为根、回忆是水、相思是养料、期望是阳光。无声的藤蔓在不经意间缠绕着左右心房,并且死死的勒住,让唐锦瑟近乎窒息。  就像夏季黄昏时分想看见从天际渗透出来金色的霞光洒在香樟的叶子上与斑驳的人群,却只等到雾霭深深的黑夜和来自喧嚣中呢喃软语的倾诉。    至于李霖安的离开唐锦瑟和林泽枫谁也没有在意,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店里,唐锦瑟不说林泽枫也不打算问。只是像个调皮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断地用刀叉搅拌着吃剩下的残渣,玩儿的不亦乐乎。  “走吧,你不是想吃火锅么?走,吃饭去。”就在林泽枫还打算在盘里画出一幅蒙娜丽莎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唐锦瑟爽朗的声音。抬头看着唐锦瑟发现找不见先前的失落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原来那种什么事儿也不放在心上的冷静淡泊的模样。  “恩,走,吃火锅去。”林泽枫也跟的唐锦瑟开心的笑了。  四十分钟以后林泽枫又一次虎口夺食,从滚烫的锅里抢走了唐锦瑟老早就涮下去的墨鱼丸,还美名其曰我帮你试试有没有毒。  唐锦瑟白了他一眼:“你试毒试了一整盘?”  “万一那个下毒的人是随机下的呢,这个没有不代表这盘没有啊。而且墨鱼丸这种东西是夹心的,最容易在里面藏些老鼠药什么的。你吃那个生菜,一看就知道营养健康无公害。”林泽枫一脸理所当然我为你着想的样子。  唐锦瑟简直想把手上的筷子插到他鼻孔里:“吃吃吃,吃死你。”  反观他倒是大快朵颐,根本不在意唐锦瑟的诅咒,好像能吃的撑死也是一种福气。不过好在唐锦瑟现在没有心情吃饭,和他争。不然凭这两个人嗜吃如命的性格非要端起火锅泼在对方脸上不可。  如果说李霖安留给她的印象是禁欲系的邻家大哥哥一样,那么林泽枫就是淘气的熊孩子,有的时候恨不得拽住他一顿暴打,有的时候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又感觉让人莫名的喜爱。或许这就是林泽枫经常说的人对狗那种喜爱的感情吧。  现在唐锦瑟最怕自己一个人待在幽静的房间里,那个地方总感觉远离世间的一切喧嚣,或者与世隔绝。现在好不容易林泽枫在自己面前,就好像本该坠入深渊的灵魂突然碰到了长在峭壁上的树枝,阻止了下沉,当然抓住就不肯松手了。尽管她知道这树枝迟早会被鸟类衔走搭巢,她总是掉下去的。  “诶,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游乐场,去转转?”  林泽枫一直顾着吃,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答应:“恩,行。我最喜欢涂娃娃了。”  “你一个男孩子能有点儿出息么?比如云霄飞车或者跳楼机?”  “我才不敢呢,多恐怖啊,万一把我甩出去呢?国家的社会主义谁来增砖加瓦?全面的小康社会谁来构建?整个世界的音乐圈子都要丧失一位未来的泰斗。”林泽枫顿了顿,紧接着又说:“咱们可事先说好哈,最多陪你坐个摩天轮,其他一切离开地面的东西我都不玩儿的哈。”  “服了你了,那咱坐旋转木马总可以了吧。”  “恩恩,这个好。”还没有咬断粉条的林泽枫直点头表示赞同。  直到两人吃到大汗淋漓,舌头和嘴唇都在发麻。唐锦瑟毕竟是个女生,只能强忍着慢慢等麻辣的感觉慢慢消散,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水。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阳光久违的强烈,在视觉上如一把锋利的军刀,逼得人睁不开眼睛。唐锦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昨天今天吃喝的开销全都是林泽枫掏的,尽管自己再囊中羞涩,也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那种喜欢占人小便宜的人。  唐锦瑟面色严肃的对着林泽枫说:“待会去游乐场的费用就我来掏吧,不用你老花钱。”  林泽枫看了看唐锦瑟,然后笑着点点头:“好。”  唐锦瑟发誓,林泽枫绝对是最给她省钱的人了。一进了游乐场的门,他又拿出先前要吃哈根达斯那种耍无赖的招数,站在一个涂娃娃的小摊面前不走了。现在的他正专心致志的给面前的多啦A梦上色,上的还很专业,就差放到染缸里了。  十分钟以后林泽枫意气枫发的收起画笔,放在旁边的“砚台”上,颇有一种一代宗师的气魄。然后吹眉瞪眼,老气横秋的对唐锦瑟说:“你怎么还没画好,我都涂完了。”  “你好意思说啊,多啦A梦的正面和背面能一样么?”唐锦瑟怒吼着回应。  林泽枫闻言,瞟了瞟刚被自己扔到一旁的特大号刷子,刚刚好像就是闭着眼一顿乱刷,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可言。只能嘟嘟嘴,坐在小椅子上耐心的看着。  正巧的是一片金黄的落叶,挂在树梢的时候突然发出一丝断裂的声音,可谁都没有听见,哪怕是刚好栖居在旁边的蠕虫也没有在意。一阵秋枫吹过,这片落叶晃晃悠悠的从树上落在林泽枫额前。  明明是枯萎而死的、明明是熬过三季的时间终于油尽灯枯了、明明是再也不能变回葱郁的绿色了。可为什么这落叶却有一种悠闲的感觉,像在辋川上漂浮着的一叶孤舟,摇摇晃晃不知要去何处,不知何时停歇,只是享受那份清闲。  或许只是在外人看来,秋季一轮又一轮的生命更替显得有些悲凉,可秋天未必这么想、落叶未必这么想、那场秋雨也未必。刘禹锡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我们谁也不是对方,世上也从未有过感同身受,这个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默默不语,是我最大的善意。  唐锦瑟终于涂完了,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抬头正好看见林泽枫无聊的重新拿起一支笔,蘸着红色的颜料将金黄的银杏叶子生生涂成了血红的枫叶。  唐锦瑟白了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扔飞镖啊,全扎中气球的话还送你毛绒玩具呢。哦,对,还有抓娃娃机呢。”  “能有稍微活泼一点儿的游戏么?”  “当然有啊,你等我一下。”话音刚落,林泽枫丢下手中的被他誉为艺术品的“枫叶”又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就跟上回在学校门口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是消失不见了,又留下唐锦瑟自己在小摊孤单的坐着。等林泽枫跑远了以后,唐锦瑟自己探着身子把他刚丢在地上的树叶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口袋里。  唐锦瑟低下头尽量不去关心周遭的事物,她害怕有亲密的情侣或者路人向她投来怪异的眼光,害怕碰到在尘江的熟人看到她这副样子,而在这里的熟人也只有李霖安一个。唐锦瑟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李霖安。低着头看着即将完工的多啦A梦,只是它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是拿回家还是丢在这里。可惜自己不是大雄,没办法抱着它软软的肚子,哭诉那个静香为什么不喜欢我。  一个轻柔的气泡突然轻触在她的鼻尖,然后迸裂,溅出一些水渍落在她脸上。抬头看见一连串的泡沫,顺着阳光的轨迹一个个从前方上下浮动飘来,光线透着显得有些斑驳。  “林泽枫,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儿?”只看见林泽枫站在不远处兴高采烈的吹出一排排的气泡。不知道他有从哪儿买了一个吹泡泡的玩具,没心没肺的玩儿起来了。  “能,我打算待会骑着旋转木马吹泡泡。”林泽枫天真的说。  “算了,咱们还是去摩天轮上吹泡泡吧,最起码不会被人围观。”  “嗯,也行。”  唐锦瑟和林泽枫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各有所思。  林泽枫在想:“她好点儿没有?还在为那个男人黯然神伤么?”  唐锦瑟在想:“带孩子好累啊,就算以后结婚也绝对要丁克。”    不是说秋季没有晚霞,只是少见罢了。刚好昨晚下过一场夜雨,空气湿度很大,五六点钟西边的天际已经迸射出一道霞光。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渐渐的铺满了西边的群山上空。洁白云朵边角的地方也被粉色沾染,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颜料,未浸染到深层,却依旧美到让人晕眩。粉饰的云海中弥留着太阳落幕时的一抹金色,姑且当作不舍吧。  唐锦瑟侧头看着窗外的枫景。这个角度的日落晚霞从未曾见过,这样的壮丽也未曾想过,是上天给予我的赠礼么。像是不小心敞开天堂的一道门缝,让人们窥看那人间不该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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