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的手稿第二十三部分 怎么说呢?国重这种人应该会在职场上混得很好,清光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我比起他们来真应该自惭形秽。我毕业之后想必是找不到正式工作的,我从来不知道与人相处的诀窍。你必须应对从四面八方来的排挤和攻击,会准确地暗箭伤人,会逢迎附和,还要会数据造假,才能在职场风生水起,这些我都不擅长。我将在审神者聚会上所听说的一些职场上的事情告诉过三日月。 “早就告诉你要远离审神者群聚的地方,犯病的东西不要吃,犯法的事情不要干。”他说,“无论时之政府还是别的地方,内斗激烈的单位是站不住脚的。平常时候,无论你和别人政见再怎么不和,如果你把别人整死,你也就完了。” “我哪里有福气做官?”我说。 “说的也是,那就继续做点心吧。” “嗯……” “怎么了?” 他的话越来越少,我写在纸上的东西也越来越简单。没有心理描写,没有环境描写,没有任何关键性的描写或者是一些烘托气氛的描写,除了对话,我什么都不想要写。如果现在回去考试,我必定考得十分糟糕,因为所有人都看不懂我写在纸上的,只有我自己才能理解的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弯曲的篆字,仿佛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那样在我脑海里游动。 这天下午,他拿出了《伏尼契手稿》开始念: 10月12日 英国的占星术也没什么不好的,难点一:太阴历和太阳历的转换要费脑筋一些。难点二:星座是用符号表示还是用抱着符号的女体表示?我向高难度的人体艺术手绘挑战了一下,发现高难度的人体艺术更合我胃口。 10月13日 我去小酒馆里喝酒,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把我关在门外了。只好跑去码头窑子偷看那些常年不洗澡的灰大腿。在每日三省吾身时自问:三日月宗近啊,你饥渴成这样了吗?洋马的诱惑力对你这么大吗?连那些常年不洗澡的你也看得下去,你真重口啊。干吗不去勾搭好歹能用毛巾和香油擦身的贵族小姐啊? 10月14日 今天随机考试,没什么意思。我平时都是隐了身去听课,或者去女校学料理,考不到我头上。又没什么生意,和同样不参加考试的同学玩了一下午牌,赢了3镑钱。一镑钱人家打着欠条,我想他会赖账不给,他穷得连喂黑猫的钱都没了。我就好心地让他下场,给他代打牌,替他赢了六镑钱,我拿走一镑,给他五镑,当场将欠条撕了。 10月15日 打牌喝酒。 10月16日 睡了一天觉,晚上拎着啤酒去修道院找相好的修女,被人捷足先登。郁闷不已,门外题诗一首:弯月三更门半开,前郎辞去后郎来。经堂变成迎客馆,钟楼已成望夫台。去年忏悔曾有孕,今岁张仙又送胎,若非此庙邻坟地,平日何处葬私孩? 反正他们也看不懂。 10月17日 打牌喝酒。 10月18日 睡了一天觉,晚上拎着啤酒去修道院找相好的修女,这次学乖了,找年纪小点的。出门没看皇历,一现形就让院长嬷嬷抓住,见我是熟客放了一马,但我得把门外的诗擦掉。 10月19日 三日月啊三日月,你忘了渡海的时候发誓要学会正宗的西洋料理再回去吗!万圣节快到了!这可是西洋同宗的新年耶!你必须学会这里的烤南瓜饼,过个好年,不能如此堕落了! 10月20日 上午学习,下午做了一盒香肌丸,晚上拎着葡萄酒和药去修道院找相好的修女。一瓶得送给院长,院长不好色,好酒,这也犯戒。不过色戒比酒戒严重得多,至少人类光喝酒是不会制造出新的人类的。 10月21日 打牌喝酒。 10月23日 我们的小年,好好庆祝一下,拎着啤酒去修道院找相好的修女,这次院长没拦路。 10月24日 打牌喝酒。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伏尼契手稿是他的日记这桩事。但是呢?他说这就是他的日记,回国的时候没有带走,放宿舍里了。后来有个书商将它从学生们卖掉的废纸堆里扒出来,觉得这是稀有的东西,照猫画虎地抄录了一本去卖,他就找到书商,将原本拿了回去。正因为字体怪异,才救了这本日记,不然也不免被人包了黄油,咸鱼,土豆条之类的东西。 “挺有意思。”我说。 “没意思。“他回答道。 “为什么呢?“ “只要活到一定长度,什么声色犬马都会变成一张白纸。“他说,“古代帝王却总是想着长生不老,但他们还不知道如何排解永生带来的乏味。” “人类能永生吗?”我问。 “正常人类不能。“他说,“想要永生,必须要放弃一些什么。不是成为我们的眷属,就是成为我们的代理人,或者直接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一般人类无法抛弃自尊与嫉妒,所以他们无法加入我们的行列。您问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必要,现在您已经成了我们的一员了,难道我们不能好好地相处吗?” 我接过他伸出的手,他以端庄而媚人的笑意面对我。在他的笑容之下我有些头晕目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狐之助又来了。 还是带来了前任审神者的一些事。 “她的尸体上出现了白点。”狐之助说,“检验的时候发现皮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水泡那样的东西。” “那可能是因为她的体细胞涨满了水。”他回答道。 “水泡里面还有我没见过的东西,有很多的腿和头,就像扭结成一团的绳子,每个水泡里都是那东西。” “你当然没见过,你生前是人。”他说,“为你着想,最好别看,别信,别说那些东西。” “我密集恐惧症要犯了。”狐之助说,“你也不问问我时之政府是怎么应对的?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有人觉得是这个本丸里其中一个人干的,可又不像,那些东西的气息除了有一点像是莺丸殿……可莺丸殿不是被她锁了半个月都没就范嘛?” “应对不应对都无关紧要。”三日月说,“她不是在我们这里怀孕的,我们也不赔钱,拿不出钱来,你看她把这个本丸搞成什么样子?我们还想向她要精神损失费。她死了,那些东西也就自然散了。你最好也别说了,你知道对于孩子的父亲来说,你们是一口多好吃的菜吗?他没有找到你们家里闹,就是烧高香了。不说了,玩牌吧。” “唉?孩子的父亲不在你们里面?”狐之助问。 他听了,一把拉住来凑局的鹤丸亲吻,手若有若无地抚着。 “懂吗?“他离开脸不红气不喘的鹤丸,说,“我们对女人也没兴趣了,对女人半点欲望都没有。现在除了磨镜做不了别的。” “懂。”狐之助同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不能出卖任何人,就将心放空,想着别的事情。 傍晚我做了一道麻腐鸡皮——将切好的腐竹和鸡皮凉拌在一起,浇上麻油,就是一道佐餐的小菜,这菜不难。他做的菜是芝麻拌当归,炒玉兰卷,虾饺。 炒玉兰卷其实就是炒白菜,但是这道菜很好吃,我不知道是怎样做的,他告诉我是素菜荤做——将鸡肉剁成肉泥,和鸡皮加上花椒八角反复煮熟,撇去第一遍油和香料,加新的香料,再煮一到两遍,如果鸡皮油脂厚,煮三遍,撇两次油,冰镇一夜,白天拿出来,成了肉冻,就用竹筷夹出鸡皮做麻腐鸡皮用,这时候鸡皮的脂肪已经被耗尽,剩下的全是胶质。汤冻和鸡油在炒玉兰卷的时候浇上去,玉兰卷要快速急炒,这样才能保持脆嫩。 我们正要吃饭的时候,莺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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