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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朗看着面前三个活力盎然的少年,心底深埋的无力感和不甘再次冒了出来。他今年才四十岁,可无论是外表或者灵魂,恐怕都早已显露了衰老之色。此刻蹲下身来,瘦削的躯干仿佛缩成一团,更是让人感到他大概从未体会过年少轻狂的姿态。    若出身有得选择,他会选择成为赵家人吗?    命运给予饥饿的人一个烂透了的苹果,他能怎么办?拆东墙补西墙的活法,总有一天会崩塌。也不是没想过撂挑子不干了,可看着家人的笑颜,无论如何,他都想撑得再久一些。    他满肚子的苦处居然有了一个倾诉的机会,即便听众是几个不可能理解的孩子。    真是讽刺又奇妙。    赵元朗略微有点走神,狼灵冲着他摆出攻击的姿态,却终究没有动作。    “坐吧。”赵元朗轻声说。    除了几位家臣侍卫在一旁警戒,众人都围着他坐了下来。    “看来你们从白鹤那里了解了不少情况,现在,我说些你们不知道的。    “赵家对成都府的护卫状况已经很严峻了,你们也许觉得向秩序局申报分割属地就能够解决。对,百姓是有人保护了,难道我自己的家人也要拜托别人保护吗?这无关于虚名或权力,那些人并非能够完全信任。若是稍有不慎,反而可能将他们推向深渊。    “自太/祖父死后,赵家继任的灵力限愈发下降,到我这里,已经无力抵御三百岁以上的高级灵体了。    “我已经说过了,逐灵阵并非不愿解,若有值得交付之人帮忙,倒也不是不行。”赵元朗语调平稳的分析事态,并未过多吐露他无力承载的心绪。    没有人注意到狼灵原本竖立的颈毛在何时放松了戒备,它低沉的嗓音忽然说道:“父债子偿,我本来应该让你也尝尝妻离子散的滋味。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该对普通人下手……这个仇我记着,等到以后再报。”    “那你也该做点什么赎罪吧?难道捕蛇人的惨剧就这么过去了?”陈清昀说。    “你想让本大爷做什么?”    “比如,和赵家签个几年的灵契,和他们一起保护百姓。”    “你……”狼灵怒目瞪视了一会陈清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而是赵元朗比较意外,这个少年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狼灵,不免令他感到有些酸涩。若是季儿生在别家,也能像他们一样吧。“我已经对你们坦诚相告了,也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前辈……”远山还想说些什么,被陈清昀拉住了。    赵元朗没有理会他们,转向狼灵问道:“你当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本大爷说过的话,必然做得到。”    “那就告辞了。”赵元朗仅在狼灵身上留下印记,并未就此签下灵契。一来逐灵阵还没有破解,二来狼灵也尚未找全同族,现在就定誓约未免不公平。    在他漫长的人生过程中,不得不背负承受不起的责任,虽然逐渐养成了怪癖狭隘的性格,但骨子里的正直和坚韧还留存着。    待赵家一行人离开后,韩明潇提议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再去白鹤那看看。    三人连同赤和司庐一起,走到河岸边时,水势又涨了一些。赤和司庐见到盘旋而下的大鹏也是大吃一惊。    再上崖壁,景致不变,却清寂了不少,毕竟没有那么多鸟雀走兽了。    白鹤一如往常等在崖边,月琴恐怕已在屋内备好了茶水糕点。    赤和司庐知道他们有事相商,并未进屋。陈清昀简要的叙述了方才他们和赵元朗的会面。    “想不到你们如此迅速就做了这么多事,实在了不起。”    “白爷爷您就别夸我们了,赵前辈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韩明潇接道。    “元朗这孩子独行惯了,不容易信任别人。不过,肯向你们坦言实力,就表示他真心感激。这些年,他过得很难,突然有人说想帮忙,他也需要点时间接受。”    “您是说他口是心非?这倒是跟陈公子有点像嘛。”    陈清昀懒懒的瞟了明潇一眼,吃了一块槐花糕,不屑同她计较。    “你们感情很好啊。”白鹤笑眯着眼说:“自从遇见你们几个小家伙,我好像也年轻了不少。”    “您上次说自己四百多岁了,那对于灵来说也不算老,怎么不化一副俊俏肉身呢?”    “可能是觉得活够了吧,心老了,自然也就不再注重皮相。”    看着白鹤的模样,远山忽然想起了近千岁的余生。他好像永远保持着花间漫步般的姿态,比远家任何一个人都要生动有趣,悠长岁月,他也会觉得疲惫倦怠吗?    “白公,您知道逐灵阵该如何解吗?赵家所用跟记载的普通阵法似乎有些不同。”    “嗯,这个逐灵阵因为覆盖地域广,且效力强大,确实需要用些特别的东西。逐灵阵以灵为引,以血为祭。当年,永旭死后,临时接任的是永烈,他伤势不重,也年轻力壮,但却死于阵眼启动后的第二年。这些,我也是后来通过元朗才知道的。具体的解法,还是得问他。”说到这里,白鹤顿了一下,“其实十七年来,元朗也只来见过我一次。我走后三十年他才出生,加之家道变故,他可能也不愿见我。”    “白公勿须伤怀,赵前辈骨子里仍然没变,他都不愿和狼灵先定下契约,我想他是不会怪您的。”    白鹤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永烈施阵之前曾和家灵商量过,只是也没剩下几人。大家都谅解他的决定,主动离开了,现在也不知下落何处。关于逐灵阵,我能给你们的信息不多,赵家没有什么神器宝物,当时也无力四处搜寻,所以阵基所用之物若非常见,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所不知道的某种东西,二是其他家族提供的。”    “您的意思是……如果确是赵家自己东西,那可能就是地精信物?”远山想起此前白鹤说过赵家唯一的神器。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三个少年都被这忽然得知的消息震住了,晓得这件事复杂,没想到这么复杂。    “白公,感谢您的赤诚相待,不过目前赵前辈并不认可我们。您有没有另外四位家灵的线索?目前赵家的情况,就算解了逐灵阵也只会后患无穷。光有您和狼灵的护卫恐怕不够,我想再去找找那几位前辈。”远山其实也想找他们问问当年被魈精侵害的事情经过,只是不想让白鹤知道他对赵家人有疑心。    “最有可能还在成都府附近的只有鹿星了,九河他们当年已有心灰意冷之态,恐怕早就隐匿于山野了。鹿星他很喜欢人世,也许就生活在附近某处,应该不难找。”    又聊了几句,众人和白鹤月琴匆匆话别,回到成都府的客栈之时,黄昏刚好降临。    这一日往复奔波,都有些疲惫了。晚上吃过饭,又听了一会戏文,只商量了接下来行程便各自入睡了。    远山和韩明潇一起,去成都府附近的凤城。陈清昀和司庐去广元县,留一个家臣在成都府看守。赤独自去了几个小镇找。    陈清昀找到鹿星时,他正在学堂里上课,一群小孩子围在身边。他现在化名赵星,是一个教书先生。    “元朗也曾来找过我,既然他和白鹤都相信你们,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鹿星居住在人群之中,对成都府内的情况都还算了解。    “前辈,白公说他疑心魈精背后有人操控,但是找不到证据,您怎么看?”    “嗯,我也觉得匪夷所思。高级灵兽发狂很罕见,而且那日几乎整个赵府的人都在家中,未免过于巧合了。”    “永旭前辈不常在家吗?”    “当时成都府里可以说是灵祸不断,永旭总是亲力亲为,所以经常要去各地处理,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    “那……我冒昧问一句,您有怀疑对象吗?”    鹿星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当时告诉过他们,但没人相信。赵府的管家是夫人的外甥,叫徐进,他灵力低微,却一直想学赵家的灵术。永旭曾劝他转学别的,他不肯还离家出走了。没过几天就回来了,也没再提这些事。后来,就发生了魈精闯入的事情,徐进为了保护大公子而死,也就没人怀疑他了。”    “白公倒是没提过这些。”    “白鹤他比较固执,认为他们都是为了赵家而死,不可能背叛赵家。我倒不这么认为,人嘛,本来就是复杂的。”    “谢谢您,帮了我们大忙。”    “你们也都是为了赵家,为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灵,是我该感谢你们才对。”鹿星端正的行了个礼,继续说道:“如有需要,我就在此处等你们。”    司庐手速极快,记忆力奇佳,陈清昀和鹿星说话的空隙,他已经逐字逐句在手册里详细记录下来了。    陈清昀将这些信息给远山他们看时,一边分析:“我倾向于相信徐进是做了某些背叛赵家的事,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可怕的地步,所以良心不安,想做些最后的补救。但背后操控魈精的人肯定不是他,以目前的信息估计是查不到那个人了。接下来,就专注于考虑逐灵阵的问题吧。”    首先,得想办法让赵元朗相信他们可以帮他解决这件事情。    该怎么办?他们真的可以处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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