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花的印象

04.花的印象　　　　在这个世界上，再璀璨的星辰坠落，也黯淡不了星空的灿烂；再绚烂的花朵凋零，也荒芜不了整个春天。陈玖拿着手上的烤鱿鱼串，随即接了下面一句“再好吃的鱿鱼串串，也安抚不了心里的忧郁。”陈玖手上的串串来自于吴瀚的突发奇想，晚饭后吴瀚盯着那几只鱿鱼，修长的手抚上大理石纹路的厨台，陈玖走进厨房，看到案板上“瑟瑟发抖”的鱿鱼们，提议：不如做成烧烤吧。吴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啊。去阳台那边边看星星边吃吧。”陈玖已经习惯了吴瀚对自己家的了解，可她摆了摆手，外面的星空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绚烂，如今犹见一粒启明星便是奢望，陈玖的家也不高，但意外是坐落在山腰那块，她带着吴瀚爬上屋顶，屋顶上看山下的城市，灯光如同被淹没的星空，。　　　　“你看！那边是夜市，那边是市中心，那个灯最亮的就是图书馆……”求学多年，这个城市的大体却依旧没变，陈玖指着那些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建筑，一一道来，没有月色也没有浩瀚星空的夜晚，城市赋予的美景足以弥补一切。站在吴瀚身边的少女安稳地举起手——那串浇了海鲜酱的鱿鱼被拿在手上，酱汁顺着鱿鱼须滑了下来，在空气中滑落然后消散。吴瀚虽然不是第一次被牵引到屋顶上，可他依旧没办法站稳，他左右摇晃的样子使得陈玖不得不腾出手引着他。　　　　“你那时候是怎么坐在树上的啊，这都站不稳。”不倒翁一样的人终于站稳了，他喘着气坐了下来，气息不稳地说道：“偶尔也会有不怎么适应的事情啊。”　　　　“怕高？”　　　　“这倒没有，只是这里没有围栏，心里没什么底。”　　　　“那男生也会缺乏安全感么？”陈玖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问道。　　　　“安全感不分男女，没个人都会需要，但如果是现在的我…你眼前的我，应该是很缺乏的。”吴瀚交叠着手，手上的鱿鱼串早就被吃了个精光，对比陈玖手上快凉掉了的食物，一个只剩下一根木棍，一根还冒着热气，陈玖快速地解决了手上的东西，把鱿鱼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这样子嘛…”　　　　“你一直以为…男性都是极具安全感的么？”　　　　“这倒也不一定。”陈玖终于吞下了鱿鱼，她用纸巾擦了擦最后继续说，“但是我见过的很多男生都是给人安全感的那种，很少有像你这样直面地坦白自己没有安全感的。”　　　　“就比如说…去鬼屋吧，有些男的自己怕但还是会握紧女朋友的手进去。”陈玖突然想到大学的时候，自己寝室里那个女孩子和自己男朋友去游乐场，结果两人去鬼屋，他的男朋友差点吓得口吐白沫，但被送出来的时候，男朋友的手还是一直紧紧握着那个女孩的，就因为这个事情，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那你，会和我去鬼屋吗？”吴瀚也曲着腰看向陈玖，那种眼睛里面有星星的感觉又出来了，陈玖捂住了吴瀚的眼睛，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吴瀚听后，笑了，他回握陈玖的手，暖暖的。　　　　这是陈玖第一次感觉雪夜不是那么的寒冷，尽管快凝结冻住了的水，把两人的脚黏在屋顶上，一阵调侃后，两人还是从屋顶回到了室内。　　　　吴瀚很快就准备走了，他打包好垃圾下楼时，朝楼上喊道“明天面试，加油。”然后生怕陈玖没听到似得又发了一次短信，陈玖洗完澡，看到短信的时候笑着回复。　　　　“恩，我会加油的。”如果有一个人这么支持你的话，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陈玖。合上手中的书，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到该有的地方，陈玖把自己仍在床里，很快一个梦境飞向了她。　　　　是一个女孩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被剥蚀被染白…很白很白…然后在女孩的面前出现了两个苹果，奇怪的是，女孩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比较远的苹果，明明用力够，就能够得着，可是女孩始终踌躇不前，甚至将要选择放弃，这是女孩的影子下面，一朵玫瑰出现了，他牵引着黑白色的女孩的身躯，向前探，越过第一个瘦小不堪的苹果，指尖已经轻松地触碰到了那个苹果的表皮，随着女孩伸长手臂，玫瑰化作他的戒指，苹果上如同古典画一般的颜色渲染上她黑白电影一般的身躯，但颜色停留在女孩天鹅一般的脖颈时，画面停住了……　　　　“啊哈哈哈哈哈…”金馆长的笑声从手机的音响处传进被子里，陈玖一把拉开被子，脱掉睡衣，穿上内衣，按照平时的风格将衬衫套上，取出大学辩论比赛时才穿的黑色制服，只有这时候人才能怀念一会已经逝去了的青春。　　　　等洗漱完，一直藏着不用的护肤品、保养品、化妆用品一股脑儿的全被拿了出来。有人说一个姑娘如果在大学还没学会化妆的话，那她是十分失败的，陈玖倒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化妆这类东西也是需要天分的，不见得是个女人就能画好。陈玖把小脸涂白了一点又涂了个口红，修了一下眉毛，看了看自己脸上已经没什么可以画的了，就把那些瓶瓶罐罐又塞回了抽屉里。再次检查衣领和边边角角还有身上带的资料没有疏漏后，她打了滴滴，准备去市中心附近的那家小公司参加面试。　　　　陈玖向来不喜欢迟到，于是她算时间的时候也加上了堵车等不便的因素，可是市中心的堵车总是一言难尽，她不得不在二环就下了车，算好帐后发现汽车站旁的公共自行车连一辆车都没，但即便如此走到市中心也不会迟到，陈玖心里打着小算盘，这时她看到了对街的吴瀚，吴瀚在向她打招呼。　　　　“吴瀚？！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吴瀚推着那辆自行车穿着宽大的棉袄小跑了过来，他亮了亮手里的新手机，寒风糊住了人的嘴，一旦开口等待着的就是冷风肆意地蹿食进人的胃里。陈玖看着吴瀚，眼前的人似乎知晓了自己的难处，他示意自己坐上他的自行车。　　　　“前面已经完全堵住了，要去哪里？”吴瀚的声音有点沉重，仿佛刚睡醒。但实际上是为了不让风灌进喉咙里才刻意压低的。　　　　“市中心，在这里。”陈玖打开地图，吴瀚凑了过来，湿热的气息扫过陈玖的脸，痒痒的。　　　　“我知道了。”吴瀚用自己的新手机拍下地图，后骑上了车，陈玖本来还不好意思，但后来吴瀚建议她抱着他，陈玖才红着脸一言不发地默默抱上了吴瀚的腰，这种特殊的、麻麻的、有点复杂的感情使得陈玖一路上什么都没想，就想着吴瀚这个人了。　　　　自行车好像与整条马路上的一切隔绝了开来，自行车旁是永远不会动的灯杆、即便是冬天依旧被修剪的很整齐的花草还有挪动着的小汽车，与车水马龙隔绝的两个人飞驰在自行车道，偶尔会因为路况骑到人行道上，但这不妨碍四周的温度渐渐升腾……　　　　“到了。”吴瀚停下车，把陈玖放在车兜的里的小包给她，他看清了陈玖里面穿的单薄的棉毛衣衬衫加上一件西装，立刻皱了眉，把自己的大袄给陈玖披上。　　　　“我不需要这个啊，没关系的回来我可以打车…”陈玖双手放在胸前摇晃着拒绝吴瀚的好意，吴瀚里面也没多穿，虽然看不出来但貌似也挺单薄的。　　　　“那我在楼下等你。”吴瀚坚定地说。　　　　“不行！太冷了！”　　　　“那就披上。”　　　　“…吴瀚，我真的没关系…”　　　　“…”对面的吴瀚不说话了，他拿着衣服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陈玖，眼睛里也并未流露什么情感，只是那样子默默地看着。　　　　“你放心，我会打车回来的，好么？”陈玖放软了语气，她看着吴瀚，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个树上坐着的人。　　　　“恩。”吴瀚回了一声，陈玖拿起自己的包，转身进了这家公司。留下一个男人违背自己的话语站在风雪之中，片刻后他将公共自行车放置到自行车处，只身一人站在围栏旁，刷着手机，不是抬头盯着大门。他的手机上显示着这么一行话：失恋不会只有一次，分手的时候你只认为自己错过了爱人，可当你真正懂得如何去爱的时候，你才明白自己错过的是爱情。吴瀚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我怎么知道呢……　　　　【我不甘心放手看你再次离开我，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你了，错过即永失。但我自然不敢贸然带你离开，以为我是个胆小的人，我还怕你知道已经不可挽回的真相。】　　　　陈玖咨询前台后被人领到三楼，发现来面试的人不足五人时，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实际上，她也并不是特别喜欢眼前的这份工作，她只是需要工作罢了。陈玖是第二号，轮到她的时候，她也就常规地说了点什么，自我介绍后关于企业关于职位等等她昨天都咨询过吴瀚，自己也备好了稿，除了紧张点没犯什么大错，平庸的可以。陈玖结束自己的面试后就走出了门，她明白自己可能不会被录用了，毕竟有一个胜任这一职位的女性在他们四个人里面，她和所有人一样留下了手机号，等待消息的来临。陈玖推开门，门外的又是一个世界，她一眼就看到了，被阳光包裹着的吴瀚，吴瀚低头玩着手机，表情似乎是凝重的，这是陈玖才发现原来今天没有下雪。　　　　“吴瀚你这个大傻子！”陈玖跑向吴瀚，即便有冬日里最明艳的太阳，站在门口的人依旧冷得要命，吴瀚跺了跺脚，修长的手被冻地有些许苍白。这边的陈玖用自己的手拢住吴瀚的手，尽管两人手的大小不同，但在温度互相传递的时候，吴瀚依旧感受到眼前的女孩快要哭了的样子。　　　　“我…”吴瀚启齿想说些什么却哽咽在喉，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同样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表情劝自己，而后两人争吵——歇斯底里的。然后呢？发生了世上最难以承受的意外。吴瀚愣着，眼前的姑娘不再着急，而是死命地盯着他，盯得他发毛。　　　　“以后别这样了。”陈玖闷闷地说，她的手抚上吴瀚的手，指腹饱满的肉与修长的手交融在一起，正如感情升温的两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以后的你都会怜爱着同样的我。吴瀚闭上眼，将自己的头压在陈玖的手上，刘海麻麻的刺激着陈玖手上的肌肤神经。　　　　“我知道的……”　　　　陈玖和吴瀚一起回的家，身边的人是真的知道错了，一路上不停地献殷勤，送到家旁的小道时，吴瀚指着那棵树，腆着脸说：“这可是我来找你的时候…”　　　　“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陈玖说。　　　　那天这人的黑发与雪交织着，与樟树的绿叶缠绵着，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包包裹的自己点缀以花海、融以象牙石……清冽的声音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如果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会怎么样？”吴瀚说着，停下脚步，他与陈玖面对面，他看不透眼前女孩的想法。　　　　“人之所以伟大在于人的自由。”陈玖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的帮助与守护会限制住你自己的行为，如果可以的话，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考虑我，因为我是你寻找答案的一个帮助罢了。”陈玖笑着，心里遗憾地想：但实际上我们两个并没有深入的接触。　　　　没有深入的接触就意味着没有羁绊，没有束缚别人的理由，陈玖会喜欢上吴瀚，但两人并非简贞只是暧昧，暧昧时的话又有多少能当真的？可是她却宁愿自己不理智一点，去相信一个“未来人”的承诺，真傻啊自己。陈玖最终也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陈玖。”吴瀚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陈玖肯定钻进牛角尖里了，他将本来不打算说出口的、一直一直埋在心里的话锁在喉咙里，他在等待可以说出来的时刻，但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吴瀚深吸一口气——　　　　“陈玖，我喜欢你。”　　　　这下子愣在一边的人反而是陈玖了，她没办法说出出成句的话来，站在对面，头顶着乌灰色天空、脚下倒映着晨昏的人，一本正经地抿着嘴，说出这句话。　　　　“我…”　　　　“我是从未来来的，所以我没办法以未来的名义给你安全，但现在我存在的一切，都可以被你拥有，可以么，陈玖？”吴瀚继续说道，他看向陈玖的眼神近乎哀恸，他笑着恳求着希望着自己有权利去爱陈玖，即便在未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陈玖没有说话，若说没有相同的情感这是不可能的，她自傲又是又清高得使人难以忍受，可对于情爱太过于小心谨慎的她，也是会沦陷的，沦陷在突如其来的安静而又喧哗的世界中那一份真诚的心。　　　　“我可以考虑一下么？”未来的人，是自己完全不知晓并且极度不稳定的因素，陈玖压抑住内心呼之欲出的话语，把它们死命地往喉咙里咽，她哽咽着未知的恐惧，欲图向他人哭诉自己情感的纠结……可是呢？这世上除了眼前这个人之外，此时还有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是遵从自己的欲望而后在那一天竭斯底里的痛苦，还是从一开始就断了这个念头，日日煎熬在自己的拒绝上？　　　　人是纠结的，吴瀚最终拍了拍陈玖的被，也不再多说些什么，送人进入她的房子后，带着自己的新手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不知道在楼上伫立着目送着自己的陈玖，手指扣在窗户的锁上，只需要一秒，在吴瀚离开视线之前她就可以打开窗户大喊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他不知道，有一种簌簌落下的雪名字叫得不到，但他领略过了失去，便可以在落雪之日将自己的手拢起来嘴上哈气，是自己稍微好过一点，起码溢出来泪水的自己走在无人的街上，不至于那么狼狈。　　　　窨井盖上一抹鲜红彻底撕裂了他，他猛地跑过去蹲下身颤抖着手，再仔细一看，竟是附近学美术的学生的即兴涂鸦，鲜红的燃料，本该描绘的应该是一个太阳，却使吴瀚回忆起了最糟糕的一幕，他依旧蹲着，好不容易有了力气抬起了头。　　　　“我……到底是来寻找什么的？”他问自己，寂静的街起初什么都没告诉他，等他自暴自弃的托着行尸走肉的躯体继续向前走时，时间给予了答案——那一阵微带春光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