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来,大人和儒人亲密得有些突然。明明不久以前还是分居的两个人,突然间便睡在一起还形影不离的,实在有些出人意表。大家都把原因归结为儒人那几个月的出走,让大人珍惜了她,因此都认为雁是功劳最大的人。可雁却明白,那两个人,都是心上有对方,只是都羞于表白。或许是因为之前冷谈了太久,慢慢爱上之后,反而不知道如何变得热情了。 很多时候,不是不爱,只是不知道如何爱。 眉娘自然不是冷眼旁观的人,她总企图风秦顾念一夜之恩还会去见她。可是她的迷药风秦都已经暗中换了。他只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兢兢业业为太师鞠躬尽瘁,这样才能消除太师对自己的戒备。 雁时常听到绕苓的抱怨,于是便买来一条大黄狗养在西厢。每次看见眉娘的猫,黄狗都叫个不停,吓得老猫四窜八跳。雁和绕苓看着,笑得东倒西歪。 雁在风府呆了两个月,便要离开了。因为太保黎立要求她到自己府上学习占卜,并承诺学会之后会举荐她到朝廷当贞人。雁听到消息后兴奋了很久,拉着子暮的手上蹿下跳。 子暮担心朝廷险恶,不希望雁当贞人。何况,她知道雁是为了自己。 “以后若奴婢当了贞人,绝对不会让王后的人乱改卜辞。我会让大家知道君主不是不详之人。”雁从小就这么说。 送雁离开的那天,子暮不争气地落泪了。雁为她擦眼泪,转头对风秦说:“今后若你对君主不好,我饶不了你的。” “那你随时回来检查吧。”风秦开起了玩笑。 马车越来越远,日薄西山,层林尽染,飞鸟相与还。子暮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茫茫原野之上,这才回头看了看风秦。风秦为她撩起脸颊上的发丝,送到耳后,轻轻地勾了勾她的鼻梁。 子暮甜甜地笑了,眼里蹦出许多颗星星来。风秦放开缰绳,玄羽欢快地叫了一声,向远方奔驰而去。 “姐姐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子暮看着落日余晖,轻轻说道。 “我现在知道了。”风秦点点头,随后认真地看着她,逼问似的:“那我呢?” 她噗嗤一笑。 “好吧,对你最好的人有三个,一个是雁,一个是王子,最后一个是燕三公子。可是三公子已经有了值得他珍惜的人了,那么——就暂时是我吧。”他忍不住笑了。光影交错间,他温润的眸光暖得像太阳。 “是绕苓告诉你的吧,她就是一个叛徒。”子暮嗔怪着,满足地依偎在他怀里。 还凑合吧,被你爱着,还凑合。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环住他腰身的手紧了一紧。 东方既白。子暮被晨光照醒,疲惫地睁开眼睛,看见风秦正在系衣带。 按理说子暮应该更早起来,服侍风秦洗漱穿衣的,但是她还没有从独居的习惯中适应过来。身上的疼痛让她又回想起昨夜,他们第一次行房事。子暮顿时羞红了脸,闭上眼睛装作没醒,将头埋到被子里。 都说风秦风流好色,府上美妾如云。可是经过昨夜,子暮是不会再相信了。风秦明显也是第一次,还和自己一样紧张。 想到这里子暮不禁笑了。偷偷钻出被窝,风秦已经走了,子暮这才起身穿衣。绕苓依旧进来给她梳头。 子暮初夜落下了两天的酸痛,到第三日才能好好走路。风秦对此也万分抱歉,看她的眼神里半是疼爱半是愧疚。然而等到第四日,风秦和子暮都没忍不住。这次没有了初夜的紧张和狼狈,才体会到缠绵的美妙。 风秦自从得到了离邑之后,就将它交给风岚打理,也未尝在离邑好好走访过。于是便带着子暮一同去了。 风岚是风秦收来的奴隶,离邑里也生活着不少别国的奴隶。风秦接受了子暮的建议,将离邑的土地分发给他们,按时收税。奴隶在离邑摆脱了皮肉之苦,都安居乐业起来。 离邑东侧有一小块荒地,无人耕种、杂草丛生。子暮便对风秦说:“这块地大人赏给我吧。” “儒人也要种地吗?”风秦开玩笑。 子暮指着那荒凉的土地说,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如果上面全是白色的芍药花,一定很美的。” 风府回廊上的芍药花便是风秦给她种的,可是那里靠近西厢。媚娘在西厢,子暮便避着不再去了。想了想明年西厢的梨树也要开花了,子暮一定见不到。风秦心里微微有些懊恼。奈何眉娘却是赶不得的。 “想来眉娘也应该拜见你的,你是正室,她是侧室。”风秦突如其来的话把子暮吓了一跳。顿时她觉得两人相会的情趣都没了。 “改日我一定叫她拜见你。”风秦见子暮不说话,便接着说。 子暮点点头,委屈地看了看风秦。风秦看到她心里的不快,便拉过她的手:“眉娘是太师的女儿,我不能赶走她。可我不喜欢她,你是知道的。” 子暮抬起眉眼看他,没有说话。 风秦抱住她,哄小孩一样说:“明天我们带了种子来种花吧,明年这里就全是白芍药了。” 话题转变得够快呀。子暮心里嘀咕着,还是听话地依偎在他怀里。 她的青丝把他的脖子弄得怪痒的,心火难消,风秦忍不住低头吻她。两双唇贪婪地吮吸着对方,像两条蛇恋恋不舍地缠绕在一起。剧烈的甜蜜,热辣辣的心跳。 风秦的戛然而止让子暮有些气恼,但循着风秦的目光看去,她的气恼顿时变成羞恼。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钻进去。因为对面田埂上,一个女子正看着这里。 子暮羞红了脸躲在风秦身后,风秦拉着子暮的手便走。 “都怪你!”子暮一边走一边用粉拳捶风秦。风秦只是笑。 “她一定不认得我们的。”子暮又说,开始给自己心理安慰。风秦还是笑。 “我们快回去吧。”子暮拉着风秦的衣袖。 风秦轻轻弹她的额头,宠溺地笑道:“你现在怎么像个小孩子。” 子暮闻言也微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些傻乎乎起来的。自从和风秦成为正式夫妻之后,她反而年纪变小了一样。居然和他拌嘴,向他撒娇,真像一个小女孩······而她小的时候,却是忍气吞声,从不吵闹也没人给自己撒娇的。 见她不说话,风秦害怕伤害到她,便说:“可我喜欢你孩子气的样子。” 子暮的脸有些潮红,却装作不屑一顾:“大人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哄,我才不领情。” 风秦一脸的不在乎,想着这时候应该给她吐吐舌头,但是太幼稚了,于是把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掐了一下:“你领不领情我不在乎,反正我要哄你。” 了不得了,他嘴里有蜜!子暮原本还想和他拌嘴,现在又屈服了。 上车的时候风秦跨了一步弓着腿,让她踩着自己的膝盖上马车。子暮平时上车都是踩小人的腿,于是不肯踩风秦。但是这次出门就他们两个人,一个随从也没带。拒绝多次风秦还是坚持,她便只好踩上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子暮睡了又醒。她想把风秦叫进来聊天,想靠他的肩,想亲吻他。莫名其妙地,她又有些害怕。害怕这刚刚开始的美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消失。 风秦太好了,他真的喜欢这么自卑、懦弱的自己吗? 翌日朝会上,殷王宣布原少傅伊祁秋逸虚弱多病,准许他回乡休养,并任命风秦为新任少傅,兼领大亚头衔。 伊祁秋逸即便走了,太师会愿意放过他吗?风秦想不明白。而接下来要苦恼的是自己有了接近子昭的机会,太师必定会有所要求的。 按理说阻止子昭继位,对风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想到子暮对子昭的关心,他又很是为难。伤害子昭他做不到,可忤逆太师,也会令他起疑心。所幸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的还有谌昔,他已经把自己埋伏在太师党羽之下的情况告诉了谌昔。 谌昔有些担心,却说:“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能是因为眉娘对风秦没有什么发现,因此太师对他也放下了一点戒心。太师将风秦带到子迪的府上,算是让风秦和王子子迪正式见面了。 子迪大约三十岁,相貌堂堂,就是面黄肌瘦,有些憔悴。 “举荐大亚接任少傅一职的是太师大人,那么大亚也应该知道我们的心思。”子迪对风秦说。 风秦想了想说:“如今王子身边还有少保和少师,我要接近他也很难。” “与其把功夫耗在那个黄毛小子身上,还不如将姜千山和谌昔击垮,子昭没有了辅助的人,自然会弱些。”太师说道。 风秦点点头:“只是······要怎么做?” 这时太师的人将一个小瓶子捧上来,风秦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 “毁人的好东西。”太师笑了笑。 王子迪神色一变,连忙问太师:“大人,你将我炉里的丹药偷了?” “只是一点点。”太师并不在乎:“王子若要成就霸业,就要舍得这一点点。” 风秦还是不明白。太师继续说:“偷偷给谌昔服下,他会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 “为什么给他享受?”子迪看了看风秦,笑道:“听闻大亚也有这个爱好,府上娇妻美妾数不胜数。这样吧,今日大亚在我这里享受,改日我去大亚那里逍遥。” 这回风秦才算明白子迪的意思了。 “这是我刚刚炼好的丹药,先敬大亚尝尝。”子迪将丹药递过来。风秦为难地看了看太师,太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扬长而去。 风秦想要拒绝,奈何子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初次见面,不能露出破绽。风秦假意一笑,将丹药吞食进去。子迪也食了一颗。于是府上罗衣半解的美人便一拥而入,围在二人身边。 趁着美人阻挡,子迪又玩得正欢,风秦才偷跑出室外扣喉。呕出一肚子苦水却呕不出那药丸来,风秦痛得捂着肚子蹲在柱子后面。 “站起来。”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 伊祁秋逸?风秦站起来回头看他。 伊祁秋逸二话不说,双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这要干什么?风秦已经有些燥热了,心里有些害怕。 “两腿张开弓起来,腰微微弯一些,头望地上看,张嘴!”伊祁秋逸喊道。 风秦照着做了。伊祁秋逸从后面把双臂一提,一股气涌上来,风秦果然便把那丹药吐出来了。 “我说大亚怎么不见了,原来大亚有这样的癖好······” 风秦和伊祁秋逸这才发现他们抱在一起,回头一看,□□上身的子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不是这样的!”伊祁秋逸松开手跳起来,疯猴子一般。 风秦对子迪拱手说:“感谢王子盛情,风秦有事,先回去了。” 才走了没几步,伊祁秋逸就拉住风秦说:“风秦,我刚才救了你,你和我回去跟王子解释吧,不然我一世英名······”说着呜呜呜地带了哭腔。 “你我才刚刚从龙潭虎穴走出来,哪有回去的道理?”风秦说道:“自然要感谢你的。不如到府上喝杯茶吧。” 伊祁秋逸居然不哭不叫了,屁颠屁颠地跟着风秦到府上。 医者将碾碎的药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下,回头对风秦说:“这药丸融合了丹阳参、枸杞、淫羊藿、菟丝子、鹿茸等药,具有壮阳益气的功效。但是这些药配合的方式太乱了,长期服用会有性命之忧。” 伊祁秋逸得意地笑了:“看来太师也挺想王子迪死的呀。” “对了,为何方才伊祁大人会在王子迪府上?”风秦将小瓶收好,问道。 “我已经不是‘大人’了。”伊祁秋逸眨眨眼,又说:“我到王子府上,是想找太师的,谁料太师走了,只看见你在扣喉。” “敢问你找太师是为了什么事?” 伊祁秋逸笑着打量他:“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忠于太师。太师的计划怎么能告诉你?” “据我所知,你似乎也不忠于太师吧?”风秦镇定地报之一笑:“我和谌昔都和太师有过节,如果你愿意,我们三人可以暗中联合。” 二人相视一笑,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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