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然的话,吓了春兰一跳。 埋头痛哭的蒋芳,却因为悲伤而根本没注意李寂然愤怒的话语。 直到李寂然又咳嗽一声,她才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李寂然。 “你想过没有,他其实还活着?”李寂然语出惊人。 蒋芳一愣,转瞬却点点头。 “我当然想过,他曾经躲了我一次,自是可能再用装死的法子躲我第二次。可是当时他亲眼死在我跟前,呼吸心跳俱无,我打120叫来医生,给他仔细检查后也宣判他死亡了……” “难道他真的有法子,连医生都能欺骗?” “装死瞒过医生又有何难。”李寂然一招手,把柜台后磕瓜子的玲玉叫了过来。 “死一个给这位姐姐看。”他吩咐玲玉道。 玲玉一直有些怕李寂然,不敢像春兰那般给李寂然白眼。她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春兰,用眼神向春兰告状。 春兰迎着玲玉委屈的目光,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是在捉弄你,是这位姐姐的经历有问题。”春兰告诉玲玉。 好吧,既然不是捉弄自己,玲玉还是识大体的。她放下手中瓜子,一屁股躺到红漆木的棺材上。 脑袋一歪,她先做了一个翻着白眼珠,吐出半截小舌头的夸张模样。 蒋芳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笑得李寂然颇为尴尬。 “认真点!”他用力一拍棺材盖。 “不是这样装死吗?”玲玉眼白恢复正常,不解反问。 “当然不是!”李寂然搜索脑海,酝酿用词。 “就是回忆你真正的死亡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被人埋在地底下的样子……” 玲玉打了个寒战,眼神里露出恐怖害怕的表情。春兰瞧在眼里,一把握住她的手,瞪了李寂然一眼。 “别说了!”她制止李寂然,自己低声与玲玉耳语了几句。 玲玉点头,通过春兰的讲解,她明白了李寂然的意思。 她重新躺好,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部位,眼皮闭合,神情平静,但脸上的颜色须臾转为青黑,皮肤干巴巴皱乎乎也呈现脱水的状态。 蒋芳一下子站起身,她颤抖着伸出手触摸玲玉的鼻端,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寻找她的脉搏,接着拨开她的眼皮,查看她的瞳孔。 “当初……当初他就是这样!”一套检查下来,蒋芳惊慌地说道。 “人死的样子都差不多。”李寂然解释。当然,关键是要让蒋芳看到玲玉的复活,这样后面的话才有说服力。 “你现在再注意看她。”李寂然提醒蒋芳。 蒋芳闻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躺在棺材盖上的玲玉。 只听李寂然说了一声好了,仿佛变魔术一般,玲玉的皮肤颜色迅速恢复正常,她扑扇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 在事实面前,蒋芳不得不相信死亡也是可以伪装的。 她急匆匆地付了帐,就要去质询他的家人。 李寂然暗示春兰,拉住蒋芳。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欺骗了你?仅仅因为一个酒馆老板的胡言乱语?”李寂然直白地反问蒋芳。 “你是胡言乱语?”蒋芳睁大眼睛。 “当然不是。”李寂然否认,“但别人会这么认为啊。”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莫非你又打算像之前那样,在他家门口苦苦守候几年?”李寂然摇头,女人就是冲动的动物。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蒋芳撕扯自己头发,有些竭嘶底里。 “交给我来办吧。”李寂然盯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温和的,并且令人信服的语气缓缓说道。 蒋芳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她奇怪地打量李寂然。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恢复了之前的知性女性神态。 “因为活得太久了,需要做一些事情打发无聊的时光。”李寂然半真半假地回答。 李寂然的话蒋芳自是不相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终究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将恋人老家的详细地址告诉李寂然,蒋芳答应李寂然暂时不去打草惊蛇。而李寂然也承诺蒋芳,三天后给她结果。 …… 蒋芳走时,天色已经黯淡。 李寂然返回门口,站到酒馆门前张望。 对面的91号大楼蹲在暮色里,就像一只巨兽。 李寂然眯着眼睛打量,发觉笼罩其上的黑气又开始浓郁。 “到底是忍耐不住了。”李寂然悄声自语,他穿过马路,围绕91号大楼慢慢转圈。 等李寂然转到91号大楼后方,他看见一年轻人走进一条深巷。 这深巷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上各自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幽幽的十分诡异。年轻人却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径直走了进去。 他走了十余米,巷子里两边都是高达数丈的青砖墙,没有门窗,只看到墙后有许多古老的飞檐伸出。 每隔一段距离,这些飞檐上就会挂着一只红灯笼,同巷口一样,上面也绘着一只狐狸。 这些红灯笼,将深巷内照得幽红一片。 李寂然远远跟着年轻人,看他越来越深入,一直走到巷底。 巷底是封闭的,只有一棵大树。 这大树上也挂了红灯笼,并且挂了很多很多只。 李寂然眼尖,发觉这满树的红灯笼里还垂着一条白影。细瞧之下,竟是一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吊在树上。 这女子被黑发遮住了面目,身躯在夜风里微微摇晃,一双绣花鞋时不时撞击树干,发出笃笃的声音。 而那年轻人站在树下,绣花鞋离他头顶只有数寸,他左顾右盼,却是一直没有发觉。 李寂然瞧得心急,欲提醒年轻人抬头往上看,忽见挂着白衣女子的草绳突然断裂,白女女子身形下坠,一下子落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 只是白衣女子仿佛轻若无物,她落在年轻人肩头,年轻人竟然毫无觉察。 年轻人皱着眉绕树一圈,站在他肩膀上的白衣女子,衣袂飘飘跟着同行。 最终年轻人站定,不再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他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自然是没有信号,年轻人眉头皱得是更深了。而这时站在他肩膀上的白衣女子缓缓蹲下身子,她伸出一双惨白的手,轻柔地抚摸年轻人脸颊。 年轻人依旧木然无觉,待到白衣女子突然捏住他的腮帮,发力将他脸面扭转向上,低头欲吻他之时,他才感到不对劲。 他拼命挣扎,却抵挡不过白衣女子的力气,眼见脸一点点被扭转,就要被白衣女子吻住嘴唇…… 李寂然看不下去了,他掏出一张符一丢,符纸飘飘荡荡,落到白衣女子后背。 一声尖锐的惊叫,就像是被开水浇淋,白衣女子松开捏住年轻人腮帮的手,眨眼间化成了一只嘴尖尾长的白色小兽。 白色小兽转头狠狠瞪了李寂然一眼,一纵身从年轻人身上跳到深巷的墙头,再一跃,跃上飞檐的檐角,消失不见了。 随着白色小兽的消失,深巷、灯笼、包括巷底的那棵大树也一同烟消云散。 李寂然看到自己身在一处热闹的小街一隅,放学归家的儿童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炊烟带着米饭的香味在空气里飘浮。 而刚才那个年轻人,则站在一棵街树下,一脸茫然地举着手机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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