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教我,不然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夸人,我又没夸过人。” “夸人还要人教,没诚意,不夸算了。”他颇为孩子气,依旧提着酒壶缓缓踱步。 百里花影望着他眉眼之间轻松的笑意,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捉弄,压低了声音笑语晏晏:“余亦你最为聪慧,最有侠义心肠。这样可行?” 小侯爷先是面上一喜,而后收敛了一些,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算是可以吧。” 二人伴着往前行去,百里花影望着不远处的云天斋道:“对了,你那个扳指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那个啊。”小侯爷盯着街边往来的行人笑道:“那个案子你莫要管了,等有了线索,我自然会告诉你。” “你自然会告诉我?” “嗯。”她切了一声:“你必然不会告诉我。” “为何?我何时骗过你?你这般不信我,真是叫我平添了几分伤心。” “你一看就不是善人的样子,我怀疑你,也是正常。”她玩笑道:“我不能怀疑你?” “我本来就不是善人,你怀疑也是正常。” 百里花影一怔,连连摆手:“我不是骂你,只是玩笑。” “我确实不是好人啊。” “为何?”她瞧着他面上的真切:“做善人不好吗?” 乐正余亦摇头,伸手点着她的鼻头,指尖清冽的香气带着凉意,全数铺在她的面上,他笑若苍白雪山中阴险狡诈的狐狸:“善人都会早死的。这世道不讲道德,只求命硬。” 凌月阁中凌城正跑前跑后的给乐正余亦上茶点,尽心尽力的服侍着。 “凌城啊,你能不能别老是在本侯面前跑来跑去啊,本侯瞧的头疼。” 那小子立刻停下脚步,静静的在台阶旁坐下。 小猴正坐在长廊最高一节的台阶上,他对着凌城招手:“你过来坐着。站着挡着本侯的夕阳美景了。” 凌城也乖乖的听话,悄悄的的最低的台阶上坐下。 柳大人进凌月阁时,正巧看到了夕阳西下时长廊上休憨的乐正余亦,这位侯爷总有一种特别的气场,他在此处,旁人便毫无存在感。 “见过侯爷。” “今日第三次会面了啊,柳大人可有见到陛下?” “陛下有话要我转达给侯爷。” 乐正余亦苦着脸:“他是不是说要本侯明日进宫用膳?” “正是如此。” 乐正余亦望着天空多为无奈惆怅:“南斗这个家伙越来越老奸巨猾了……” 柳大人站在那处听着那人直呼陛下之名,只觉得有趣:“侯爷。” “嗯。”他抱着酒壶靠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 “下官有一事不解。” “你问。” 凌城早在柳大人进来那一刻起身靠边而立,此刻正低眉顺眼的安静待命。 “侯爷如此人物,为何不在朝堂建功立业?” “建哪门子的功,立哪门子的业啊。如今朝局稳定,现世安稳,周边各国也都没有挑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哪来的那么多繁琐之事。” 凌城却抬起头,颇为激愤的开口:“侯爷,男子汉大丈夫要为社稷而死,不能苟且偷生。” 柳大人也道:“正是,以侯爷之聪慧,想必名留青史不是难事。” 小侯爷更是无所谓,整个人都泛着慵懒之色:“本侯不想做什么名存青史之人,只想重要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咱们三个观念不同,你们莫要强求我。” 柳大人蹙眉:“京中本就是财狼虎豹汇聚之地,侯爷应该明白身不由己是何意,他日朝局动荡,长阳城怕是没有侯爷的容身之所。” 小侯爷提着酒壶站起身,行到柳大人与凌城面前,嘴角一抹笑意胜过天边红霞千帆,娇云火凤,竟然叫人生出一种这苍穹万千都不及他一笑的错觉。 顽性无尽,他更是无畏的开口:“既然容不下,那就放下,反正本侯志不在此。” 柳大人望着红霞下莫名有几分伤怀情绪围绕的余亦问道:“那侯爷的志向是何物?”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侯爷额下一双星月弯弯,更是乖戾起来:“本侯干嘛告诉你啊。” 他若蝶仙转身,匆匆的往百里花影身边飞去:“叫我好等,可能去喝酒了?” 百里花影盯着他,颔首道:“走吧。” 眼看着小侯爷得意洋洋的伴着女子离去,柳大人眸中藏着几分失望,最后拂袖而去。 凌城站在原地待他们走后,往内阁的方向离开。 “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小侯爷负手笑道:“南斗明日叫我进宫用膳,怕我不去,还叫柳大人过来再通知一声。” “陛下看你看的倒是很紧啊。” “南山成家了,自然就只剩下被他叮嘱了。” 百里花影拉着他的衣袖颇为担心的问道:“这次刘衡的死,我总觉得怪怪的,方才仵作验尸的时候我也在一旁。他不是溺死,是被人用匕首刺中心脏当场毙命。” 他在一旁静默着候她说完。 “太蹊跷了,之前龙文阁阁老刚刚想起关于刘衡曾去看过那玉佩的事情,刘衡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小侯爷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你说这个。” “这个怎么在你这里?”百里花影夺过那玉佩:“你怎么拿到的?” “九龙纹本来就是皇家圣物,那个小厮招供之后这玉佩就被送回南斗手里了。今日进宫用膳,南斗就把这个给我了。” “赏给你了?” “不是啊。”小侯爷将那玉佩夺回,放回怀中:“给我断案用。” “断案?”她小心的问:“我能不能插手的案子?” 小侯爷伸手揉着她的额角,如沐春风的笑道:“等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 “不能说啊。” “对了。”小侯爷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这次刘衡的案子归你办吗?” “我只是一个少阁而已,哪里有办理官员横死的案子,除非黄钟大人点名叫我去,否则我是没办法靠近的。” “上次不是说你要升副阁了吗?怎么至今都还没有消息?” “应钟大人是秋日才去刑部赴任呢,就算是要升副阁也要等到那个时候。” “这么慢啊。”他提着相撞叮叮的酒壶道:“我倒是听南斗说近日刑部缺人缺的厉害啊,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应钟大人秋日才去?明日我前去问问。看来是有人在里面搞鬼啊。” 他领着她去了凌云塔,塔尖上南宫昭雪正举着酒壶浅笑:“你们也前来喝酒?” 三人并排而坐,对风笑傲。 第二日一早百里花影便被黄钟领着往刘衡府中行去。 “今日侯爷倒是未曾和你一起?” “他今日要进宫用膳,说是下午再来寻我。” 黄钟了然点头,颇为惋惜:“还以为此番案件能与他一决高下呢。” “黄钟大人,您似乎对余亦很是在乎。他不过一个闲散侯爷,您为何这般在意?” “乐正一族世代忠义,不求高官,代代为侯,匡扶夏侯一族,圣主爷时期便是乐正一族辅政,多年忠义从未有过不忠之举。”黄钟笑道:“这乐正二字已经足够叫人在意。” 百里花影又问:“既然这般忠义,为何至今只留下余亦一人?乐正一族再无旁人了吗?” “乐正一族多有奇才,慧极必伤,多少名将文臣皆是早逝。”黄钟又道:“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血性如此,乐正一族的男子,女子,大多都喜游历江湖,不恋权贵。所以……不再朝堂的人几乎都去了江湖,一生无牵无挂,若红尘缥缈。导致如今血脉凋零,仅剩下绿绮侯一人。” 百里花影觉得惊奇:“世上已经没有余亦的亲人了吗?” “血脉之亲怕是没有了。”黄钟似笑非笑:“奇才多有思想,岂是这小小长阳城可以限制住的。”他又道:“待长阳城形势稳定……绿绮侯也要重回江湖吧。” 江湖二字若她心尖上一根死死绷着的琴弦,重回二字是一阵扫动琴弦的疾风,心中那根弦似是下一秒就能断裂在她心尖上,划破不舍带来血淋淋的离别。 “余亦要回去江湖?”她自言反问,半带着几分懵懂的恍惚,也是,他不仅仅只是长阳城中笛音天下的绿绮侯,更是江湖上盗名远播盗帅,手中还掌握着高手云集的行舟门。 黄钟盯着姑娘家的恍然,兄长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姑洗说的没错,你莫要对侯爷动真情为好。” “真情?”百里花影连连摇头:“我与他仅是为友而已。” “为友还是真情,你可骗天下人,唯独不能骗自己。”黄钟负手而立:“长阳城中容不下乐正家那些本该高翔九天的凤凰。”多为惋惜可叹:“陛下如此宠爱绿绮侯视他如弟,最后也免不得要放手让侯爷去他想去的地方。花影啊,站在前辈与兄长的角度,只劝你一句,名中带有乐正二字的人,血里带着风,注定任性自我,不为他人所桎梏。” 百里花影低下头,似是抗拒此问题。黄钟暗藏忧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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