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要给殷云舒设定一个形容词,薛罗罗能想出来的就是“好看”两个字。 殷云舒的身上,有种干净的感觉。 他精致而不妩媚,英俊而不粗矿,清冽而不高傲,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堆砌在他的身上,而不用担心他因为这个形容词而产生了什么矫枉过正的意思。 他模样如青山俊秀,目光如山泉清澈。 然而他的性情却似大海般宽广温厚。 好多时候,薛罗罗总觉得,殷云舒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每每看到他,她都有如面对天神般的虔诚和仰慕。 然而她听到了殷云舒的惨叫。 在此之前,说实话,她觉得殷云舒怕是吸收日月精华长大的,都不用吃人间的粮食那种。 原来殷云舒也会怕疼。 公主一听殷云舒的叫声就炸了,一脚踹了引路的士兵一脚:“你们好大的胆子!” 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他颤颤巍巍的说:“小人,小人不知道……” 薛罗罗拉住公主:“先进去再说。” 虽然孙风凌召集了一众兄弟,但是大理寺毕竟是国家机构,不会允许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的,于是只放了薛罗罗,孙风凌,公主还有公主的两个侍女进去。 打是打不过的。 殷云舒被关在一间阴暗的牢房里。薛罗罗拿着御赐的金牌进去,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殷云舒倒在地上,已经疼晕了。 薛罗罗冲过去看他。 殷云舒感觉到是她,又微微的把眼睛睁开一点,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他手上的十个手指指甲都被拔了下来! 他眼中的光有些迷糊,泛着微微的水光。 薛罗罗的眼睛暗了暗。 这等对付女人的手段,审讯的时候对付人是最常用的,因为要切记不能把人给弄死了,拔指甲既不会伤筋动骨,又特别的疼,拔了指甲之后再放到盐水里,能把人疼疯。 而且指甲还会长,对人也造不成什么大损伤。 “将军!”孙风凌吓懵了,冲了过来扶住殷云舒,然后看了一眼他的伤,激动的扑过去要踢行刑的慕容重。 大理寺的差役按住他。 慕容重微笑道:“孙将军,护主心切本官可以理解,只是……你也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大理寺重地,你怎敢放肆!” 孙风凌颤抖着说:“将军千金之躯,你敢动用私刑,是要造反吗!” 慕容重正色道:“孙将军此言差矣,这是大理寺审讯之处,下官不过是照常审讯,要他认罪,怎么就是用私刑呢?” 薛罗罗让公主扶住殷云舒,站起身看着慕容重,冷冷的问道:“他并无过错,何以要问罪,殷骠骑是何等身份,岂是你一个小小大理寺丞能审问动刑的?” 慕容重傲然道:“姑娘,擅自伤人,难道不是罪?” 薛罗罗冷笑一声,她道:“二十年前,冠军侯霍将军在京城也是被人言语冒犯,将军一怒之下削去了他的首级。陛下也只说小人犯上,理当处死。如今那书生冲撞的乃是当朝骠骑将军,三军统帅,罪同谋反,殷将军不过是废了他一只手而已,何来有罪?” 慕容重道:“话虽如此,只是本官是大理寺官员,本朝开国时期太|祖便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者抵罪。又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敢问姑娘,本官这案子该如何断?” 薛罗罗倒吸一口凉气。 她忘了,这是古代,和现代不同。 现代有健全的司法体系,一个案子的判决顶多是法官在量刑上的斟酌。而古代,他只有一个笼统的法律放在那里,很多还不全,有的还冲突。 这个时候一家案子怎么判,看的是裁决者心情。 她觉得自己说不过慕容重。 最后咬牙道:“骠骑乃是朝廷重臣,不是你能审问动刑的。” 慕容重正色道:“下官知如此,只是古有强项令敢抓公主,慕容重今为无辜百姓,也要抓一抓殷骠骑,他日殷骠骑认罪,真相大白,下官甘受陛下责罚。”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之人。 强项令是一个典故。 古时有个小小的县令,遇着公主仗势欺人,他一时情急,为救人性命,越权查办了公主,还扣押了公主的家仆。后来公主找皇帝哭诉,但是皇帝没有责怪他越权,而是嘉奖了他。 慕容重今日为求名,为求发达。 他以命相赌,堂而皇之冒犯殷云舒,然后自比强项令。 真心恶心! 公主查看了殷云舒的伤势,看的心惊胆战,她瞧了一眼慕容重,然后茫然的问:“慕容大人,本宫今日问你,若是表哥认罪了,那该如何判决?” 慕容重没想到这个公主还这样天真,这样好说话,丝毫没有想象中大发雷霆还要大闹一场的意思。 其实他比较怕公主的,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太子唯一的妹妹。 不管他今后侍奉哪一个皇帝,仕途上都不能得罪公主。 他可以得罪天下所有的豪强氏族,但是不能得罪皇帝! 天助我也,公主如此好说话,讲道理! “回公主,下官认为,殷骠骑若是认罪,那么此案应判骠骑有错,按照本朝律法,伤人应打五十大板,额……在公堂上打,然后还要交罚金,并抚恤伤者。”慕容重说。 公主点了点头:“有道理,若是不这么判,只怕日后各个权贵都能伤人,还要说一句是人家冒犯在先,皇兄说过,为君者善洞察,我也觉得表哥私自动刑不对。” 薛罗罗:“公主你说什么!” 公主摆手。 她从褪下自己手上一块玉镯交给慕容重:“我只带了这个值钱的东西了,交罚金应该够了,至于抚恤伤者,明日让人到骠骑府上领银子便好.” 孙风凌大叫一声:“公主你干什么!” 公主认真道:“表哥做错了。” 薛罗罗要疯了:“他明明没有错!” 慕容重重重朝着公主扣了个头:“公主圣明!” 殷云舒这个时候却醒了过来,他咳了几声,睁开公主的手臂,皱眉道:“长乐,你来这里做什么!” 公主道:“表哥,你认错,他就放你回家了。” 殷云舒咬牙:“我死也不会认的。” 慕容重朝着殷云舒又跪了下去:“将军,下官并非有意冒犯将军,乃是职责所在。” 薛罗罗冷笑,职责? 不过是沽名钓誉,故意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来罢了。 这就如同那些玛丽苏故事里的女主角,别人要开宴会比作诗,她明明不会作诗,偏要大放厥词说作诗庸俗腐旧,来跳一断舞,然后博得满堂喝彩。 人人都道她们与众不同了。 殷云舒望着慕容重:“鼠辈,殷云舒就是死,也不会成就你声明。” 薛罗罗走过去,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不忍的别过头去。 殷云舒朝着薛罗罗招了招手,薛罗罗靠近他。 殷云舒咳了几声,轻轻道:“你做了我几日徒弟,我……除了教你写了几个字,没教你别的什么,今日,我再教你一件事。” 他顿了一顿。 “君子坦荡荡,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论何时,你都要堂堂正正。”他颤抖着说。 薛罗罗点了点头。 她突然转身看着慕容重:“是不是殷骠骑今日认罪了,你大理寺就能放人了?” 慕容重犹豫。 怎么说了,他是想把事情闹大的。 事情闹的越大,他的名声也就越大,到时候出头的机会就越多。 等到百姓当他是不畏权贵的青天在世,陛下道他是忠直之臣的时候,他就能很快步入朝廷的中枢。 所以他还想找个由头继续扣留着殷云舒。 等案子上达天听就好办了。 “此案如何判决还是要看陛下的,下官只能取证审讯……”慕容重谦逊的说。 慕容重道:“我也不会认罪。” 薛罗罗扣住他的手腕,劝说道:“你为着这一点的脾气,教别人操碎了心,太子不好出面,如今还等在府里,公主亲自来接你回去,长庚急的饭都吃不下。陛下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你为这一点小事弄成这样,都要心疼死了。” 慕容重有些犹豫了。 别人他不怕,但是太子是他未来的君主,他不得不慎重。 薛罗罗又道:“太子为了你,心都操碎了,你是做哥哥的,怎么好叫弟弟操心?你就i认了吧。” 慕容重有点方了,他劝说道:“将军一时意气伤了人,就认了吧。公主已经替你交了罚金,其他的责罚,请将军把手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就是那五十板子可以日后再说。 殷云舒摇头。 薛罗罗当机立断,对慕容重道:“把供书取来,我让他画押!” 殷云舒:“你!” 慕容重立马让人把一份文书取了来。 殷云舒喝到:“杀了我吧。” 孙风凌眼睛都红了:“将军,你就画押吧,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薛罗罗一咬牙,环住殷云舒,捉住他的手在文书上按了下去。 慕容重大喜。 又取出笔要殷云舒写上名字。 薛罗罗看也不看文书,捉了笔在上面行云流水的写了“殷寿”两个大字。 那两个字,同殷云舒的笔记一模一样。 殷云舒惊讶的望着她。 她心痛道:“我日日临摹你写的这两个字,都刻进了骨血里,你就忍心让自己血肉分离?” 殷云舒看着自己的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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