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祈询静静地站在那,想着刚刚的一幕,心中抑制不住的阴郁,他想毁了冥筠清毁了这个黑龙族几代唯一的公主。 怀中的玉冰冷刺骨,敖祈询强行压下这可怕的念头,从怀里掏出玉,眼泪落在了玉上,瞬间结成了冰。青龙族生产美玉,唯有水寒稀有,似水非玉,似冰为玉,阳光下可清晰地看出似水波动,百年孕育千年而寒,极其珍惜,有着温神之效。 敖祈询笑了,连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如此龌龊的思想,如此不堪的挣扎,敖祈询你真可悲…… 敖祈询就那么僵着一言不发,心中苦苦挣扎,那一段黑暗的过往像囚笼似枷锁一般,敖祈询无力挣脱,那么绝望地固守着不肯放,放下便一点念想都没了,敖祈询不甘心不愿放下。 冥筠清哭累了就蹲在那发呆。她知道那么鲁莽地做了以后,是敖祈询残忍的羞辱,她是一个想到就去做的,她不想等待,但时间上可能不够,但值得。 冥筠清想起青浮的话笑了,不管敖祈询与黑龙族如何,不管敖祈询将要怎样,梦的真假,就让自己去偿还一切,让自己去弥补这惨痛的两族之间的裂痕。 冥筠清心中不知何去何从,她不敢去面对敖祈询,若自己扛不住,若他百般羞辱…… 玄棋落是被炎思梧带走的,炎思梧等了很久没等来玄棋落,找了一圈发现玄棋落竟站在门口发呆,炎思梧走上前摸摸她的头,玄棋落无力地靠在炎思梧身上。 炎思梧知她大抵心中苦闷,便带着她回了房,一直静静的拍着她的背,许久玄棋落才回过神,咬着炎思梧的肩膀。 炎思梧知道她回神了,笑着抵着她的头:“棋落乖不怕,思梧一直陪着你,你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是与筠清吵架了?” 玄棋落松开嘴,蹭蹭炎思梧的脖子,委屈极了:“都不是。” 炎思梧摸着玄棋落的头,轻轻地吻吻她的脸颊:“筠清出事了?” 玄棋落委屈地点点头,过了良久才艰难开口:“本不想告诉你。但你肯定能知晓,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炎思梧眯着眼想了一下:“筠清与祈询?” 玄棋落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炎思梧,一脸的不安:“你与他自幼熟识且又懂他心思,你说他会不会想毁了筠清,毕竟……” 炎思梧一脸凝重地摸摸她的头,笑了下:“说实话,我最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祈询是有婚约的,虽未真定下来,但青龙族都认定了,且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深的世仇,祈询心中不怨不恨是假的,但毁了筠清不可能,他我最熟识,他最顾全大局,且他不想让我们难堪,便不会怎样,待孩子生下后,他就要走了,他要去游历,祈询不属于筠清,也不会爱上筠清,除非敖叔母活着。” 玄棋落无力地靠在炎思梧怀里,她深知这话的真实性,但筠清她认定的便会去做,哪怕遍体鳞伤也义无反顾。 炎思梧心中深深地不安,其实他心中没底,他见过敖祈询怎么对待黑龙族的探子,那么阴郁满身戾气的背影,炎思梧每次想起时心都会不住地颤抖,冥筠清若见过那样的敖祈询,还会爱吗?炎思梧不知道,也不愿去想,他最想看到的还是那个温柔的敖祈询,那个率真的冥筠清,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炎思梧任由思绪飞远,这一夜几人各怀着心思不眠。 敖祈询站在窗前发呆,炎思梧提着酒走过来,站在不远处:“祈询,今夜莫不是知我要来?竟守到此时?” 敖祈询收去一身阴郁,莞尔一笑:“思梧之访,让吾不胜欣喜。” 炎思梧歪着头摇了摇手中的酒:“深夜难眠,想寻个伴饮酒。” 敖祈询低笑着从窗户一跃而出,炎思梧转身坐到了石凳上,敖祈询随后跟着坐到了他一侧,炎思梧没说话只是饮酒。 敖祈询仰头痛饮后放下,笑了:“好久没这么喝酒了。” 炎思梧笑而不语,敖祈询摇摇头:“今夜不谈风月不问旧事,只饮美酒。” 炎思梧点点头,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喝到微醺时,炎思梧才眯着眼低笑:“祈询你心乱了。” 敖祈询愣了下,仰头看着天:“嗯,我近来戾气有些多,我想出去静静再来陪你。” 炎思梧叹了一口气:“不是兄弟提醒你,有些事要是真做了,便是万劫不复。” 敖祈询摇摇头:“不会,我不能让娘伤心,我知分寸的思梧。” 炎思梧点点头趴在桌子上:“是当兄弟的连累了你。” 敖祈询站起来,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指着月亮大笑:“风之常扬月其妩,低眉不转旧时音,当真是时不待我啊思梧,若当年……” 炎思梧坐起来看着敖祈询的背影:“没有这假想了祈询,且叔母也不会这么做的,你活着她便没了遗憾,若你死了,叔母一生愧疚。” 敖祈询低着头轻笑着:“那我呢,就这么不活不死地存在着,我好恨,若当年我能多用功一点,人人都道敖珏圻有个好儿子,能文能武自幼聪慧,谁知他其实年幼总是耍小聪明偷懒。” 炎思梧走过去用力地给了敖祈询一拳:“一遇事你就这样吗?敖祈询你忘了你的命是什么换来的吗?当年的那些人的家人,哪一个不是失去了至亲?哪个不是悲痛欲绝?我知你走不出来,但祈询,好好活着,你的命是叔母换的,也是他们换的。” 敖祈询低笑着:“是啊,我这么颓废对得起谁,我背负那么多活着。” 炎思梧张张嘴,心中不忍又不得如此相劝。 敖祈询抬起头时,又是温和的样貌:“思梧兄,谢谢你,我又差些迷失了。” 炎思梧心疼着敖祈询,拍拍他肩膀:“你是我兄弟,拿命换的兄弟,做哥哥的只求你安然平乐。” 敖祈询点点头,看着炎思梧衣服上隐隐渗出的血迹:“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你的伤口怕是裂了。” 炎思梧点点头,转身走了。 敖祈询低笑着,以指为剑步步杀机,又隐忍退让,风带着花香从他身边经过,敖祈询大口地喘气。 炎思梧站在角落里看着接近癫狂的敖祈询,他特别能理解他的一切,娘对他来说是天是光,如果有一天,有人将你的一切在你眼前全然不顾你感受那么地践踏……祈询是从坠龙渊爬上来的,他身上的戾气也好,阴郁也罢,不过是一个孩子失去了娘亲后的挣扎,日日不忘的累计,他的错在于当年不能同生共死,若他放下,他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一抹青了。 敖祈询疯了多久,炎思梧就陪了多久,一直到敖祈询躺在地上,炎思梧才放下心,知道他发泄完了,明日又是那个温润的少年。祈询对不起,你若疯魔,怕是这天要变了,兄弟只能次次打醒你,若有可能,我也愿为你后盾披荆斩棘。 敖祈询看着天空大口喘气,用疲倦放空自己的神识,抛去那些阴暗的过去,伸手间似乎能直直地抓住那些星星点点。 龙为灵,不坠幽冥,魂留于骨,娘你到底魂归何处?可能归孩儿心间,孩儿不敢忘,你还未归,孩儿怎可放下,你一定会回来哄我的对不对?娘……敖祈询闭上眼睛,耳边是青浮的笑声,眼前还有那一抹最熟悉的青衣,却总看不到脸。 敖祈询小憩了一会,心中惦记着与念鱼的约定,坐起来整理了下松松垮垮的衣服,刚刚的癫狂让他有些身子不适。 敖祈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揉头叹了一口气:“这身子果然虚了些。” 敖祈询恢复下精神,回房间拿了选的书走出了院落,角落里一抹红衣快速地消失了。 因得门房已经睡下,敖祈询不得一跃而起飞出院子,站在角落里的阴影处静静地靠着墙等待着念鱼的到来。 念鱼是提早出门的,娘送他出了门让他自己小心,念鱼点点头,第一次这么晚自己出门,他委实心中恐惧着,生怕哪个阴影处会跳出一个身影。 念鱼顺着月光一路走一路害怕着,咬咬牙:“念鱼你是最棒的,不能让青风久等,是娘的好宝贝。”这般一直打气,念鱼才心中好一些,嘴里这般念叨着,不多时到了地方,念鱼见没有敖祈询的身影,坐在台阶上透过月光看书。 而敖祈询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念鱼,一直过了子时,念鱼昏昏欲睡时才出来。 念鱼本有困意,但眼前月光的突然不见,让他猛然抬头,敖祈询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念鱼久等了,心中可怨?” 念鱼想了下,点点头:“娘说过要守时,青风与我约时未至,是青风之过。” 敖祈询笑了,指了指自己刚刚站的地方:“我一直在那看着你,念鱼,我想教你的第一是细心,要观察清楚一切,其次是耐得住寂寞,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是等得到的,也有可能这一等遥遥无期漫无尽头。” 念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记下了,那青风有一直等不到的约定吗?” 敖祈询眼中流过一丝痛苦:“嗯,有,青风还在等浮云。” 念鱼不懂敖祈询的意思,拿出书:“青风,你看我都写上了,今日又默背了一遍。” 敖祈询接过书,随意翻看了几页,点点头:“明日不用来了。” 念鱼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念鱼做错了什么?” 敖祈询摇摇头:“本就是考验你,你通过了便是了,待我将这些一一为你解释了,我给你送去,读书不是一日两日之事,我这里有书,你先回去看,看完告诉我你错的不懂的,还有,书要爱惜,我买了纸笔与你,以后疑惑写在纸上,慢慢来。” 念鱼站起来行礼后,也不起来:“青风之恩念鱼无以为报,唯有固守本心。” 敖祈询看着念鱼点点头:“有这话就够了。”从怀中拿出书递给念鱼:“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念鱼点点头,将书小心放进怀里,拉着敖祈询的手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念鱼数着地上的青石板:“青风你说我爹还会回来吗?我娘说我爹去了远方,可是我不信,他们说我爹死了。” 敖祈询低头看着念鱼,犹豫了下:“他大抵是有事了,若他还能归来,自是义无反顾的,因为家在念鱼在。” 念鱼眼睛里的亮光让敖祈询有些失神,敖祈询抱起念鱼,轻声安抚着:“你爹可能也在想你。” 念鱼点点头:“其实我只想爹回来陪娘,娘自己老是被他们欺负,大虎子娘好坏,总是欺负娘,我就欺负大虎子。” 敖祈询摇摇头:“此不妥,便是更结仇,不妨试着与他做朋友,大虎子与你好了,他娘自不会为难你娘了。” 念鱼点点头:“我听青风的。” 敖祈询低笑了下,念鱼想着以后娘不受欺负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敖祈询小心地将念鱼送回家时,他娘正坐门口等着,敖祈询没打招呼就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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