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怎么回事我才能想办法呀,别急,慢慢说。” 青桃咽了口水,抹去眼泪,对白芍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原来是前几日,百合与青桃一起去取预定的首饰,不想碰上凤凰也在。本来差遣青桃去取一下可能就没事了,但是百合那日不用接客,闲着无事便与青桃一道前去了,这百合平日对凤凰便是爱理不理,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脸色。这狭路相逢,就想装作没见到,取了首饰便要走,凤凰却故意拦下她,说这首饰是自己先看见的,要买下它。若是别的首饰,让也就让了罢,可这是百合满心欢喜的盼了好几日让人特意制作的金步摇,竟说是她要就要让与她,她不就是烟雨楼的头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百合也不是什么善茬,便与她当面争吵了起来,虽然最后还是百合赢了。其实就是件小事,女子之间为了个首饰而已。只是凤凰是什么人,身边睡过的可都是大臣朝子,提个要求还不容易,说是烟雨楼里自家姐妹吵架未免太小家子气,她便哭哭啼啼地说百合曾夜半多次来过她的房间,因为嫉妒她,所以想杀了她。这凤凰可是难得的美人,多少男人的心尖肉,所以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竟也不知会一声万妈妈,下午时暗地里把百合掳了走,几经羞辱后,概是碍于烟雨楼的面子,并未杀了她,但她回来已是神志不清,奄奄一息,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白芍一听便觉这事可大可小,便急忙换下男装,问了青桃是否请了大夫,听见肯定回答后让她先去请了妈妈到百合房间去,自己换完衣服就来。 见万妈妈坐在百合床边神色凝重,白芍招呼了青桃出去守着门,自己走到床边看百合。万妈妈见是白芍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起了身,对门外的青桃说道:“照顾好你家主子。”便走了罢。 百合衣衫未换,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身上淤青未散,红一块紫一块。脸色惨白,额头已磕破渗出血,嘴唇也被咬破,一丝血色也没有。定是受尽了屈辱折磨,人世之苦。白芍拂去她额上发丝,见她气息微弱,狼狈不堪,心中也是哀愁不已。却有红色缓缓从她□□中流出,白芍大惊,不好。 “青桃,大夫来了吗?”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一位中年男子疾步迈进房间,搭了百合的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检查了她的周身。白芍遣了青桃去烧些水,见他起身,连忙问:“姐姐怎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说:“怕是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倒是没什么,受了些皮肉伤。因她腹内胎儿还未成形,我开两份药,第一份服下之后,胎儿自会排出。第二份自是调养身子,让她好好休息。” 孩子?青楼女子怎会有孩子? 送了大夫出去,白芍满是疑虑,但是眼下姐姐身子要紧,连忙与青桃先按大夫嘱托排出体内胎儿才好。 安置好了百合,才松了口气,坐下喝口水。她让青桃一并坐下,不要介意。 “青桃,我问你些事,你可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青桃见她表情严肃,点头应道:“定知无不言。” “好,我问你,你知道你家小姐怀孕的事情吗?” 青桃似有震惊,摇了摇头,“不知,小姐从未提起。” “那你知道她可有接过什么私活?” “烟雨楼严禁私下接活赚钱,只是...”青桃有些支吾,白芍让你她据实以告,她便说道:“只是小姐她在之前去过几次王大人的府。” “王大人?什么王大人?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姓王。时间嘛,两个月前吧,因为有一次还被凤凰的丫鬟奚落过,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青桃见白芍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深知她是真心为自己主子好便说:“其实那个什么大人的,一直是百合姐姐的客人,但是自从凤凰成为花魁后,那位大人就再也没找过姐姐了,次次都是去叫凤凰姑娘。百合姐姐应该就是那时候开始特别怨恨凤凰了吧,但她也没有加害别人的心思啊,哪儿成想,害了姐姐,还害死了姐姐肚里的孩子...”说到伤心处,青桃已是哽咽,泪滴簌簌而下。 白芍柔声安慰她,“至少人无大碍,也是万幸了。” 青桃抹了抹泪,边哭边笑说:“是是是。姐姐饿了吗?我给您端些饭菜去。” “哎...”白芍正想扬手拒绝,青桃已跑了出去。算了,随她去吧。 百合曾经也有过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时候。只是暮去朝来颜色故,曲尽人散,也就留得她一人。白芍为她掖好了被子,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放松了精神,人一下子疲惫不堪,穿着衣服便躺上了床,睡了过去。 第二日,练与玄晖相约来到那个破旧小庙时发现大氅整整齐齐的与包裹一齐叠放在一旁,炭火已熄灭,那个小乞丐却不见人影。玄晖有点生气又有点失望,坐在稻草席上,怔怔的盯着大氅出神,练倒是看不出什么神情。 “你看,我们还给他带了不少衣服呢!哼!没良心的。” 安慰玄晖说:“至少说明他还活着,没死,我们把他救活了,不是吗?” “嘿嘿,也是。”玄晖吸了吸鼻子,瞬间开心了。 “吱呀——”破门被打开了,走进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见到他们两个满是惊讶,似是不信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会在这破庙中。他用破衣服堆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到了练和玄晖的身边,把那些东西丢在了地上,原来是烤番薯。 小乞丐捡了些柴火,打着了火,便靠着席地而坐。看着他们不解的问:“是你们救了我?” “对。那时候我们以为你快死了,没想到还真救活了!”两人也是惊喜之余还隐隐透着几分自豪。 小乞丐低着头似有泪水盈在眼眶,他突然跪了起来,向他俩磕了一头,“多谢公子们今日救命之恩,没有你们,我肯定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练和玄晖见此连忙扶起了他,冻红的脸颊已有泪痕风干的痕迹,眼神清澈明亮,玄晖傻乎乎的说:“你长得真好看。” 小乞丐一下子就笑了,似有害羞的说:“是吗?我哪儿比的上这位公子啊,他才是...”小乞丐突然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结结巴巴说:“一...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浪荡不羁?” 练哈哈大笑,小乞丐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吧,番薯,再不吃就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小乞丐给他们一人一个,自己也剥开一个,番薯外皮虽烧的焦黑焦黑的,可内里仍是冒着腾腾热气,喷喷香气。惹得两小子眼馋不止。 “这番薯你是从哪儿来的?” “啊?我偷的。”小乞丐一脸无谓的说,“前边地里有人种了一些,我就顺便烤了回来。” 练和玄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瞧瞧小乞丐手里的番薯,心一横,就想反正是他偷得又不是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吗?我叫...嗯...”小乞丐转了转眼珠看了看手里的番薯扬声道:“我叫番薯,对,就叫我番薯好了。” 玄晖大笑着问他:“番薯?哪有人会叫番薯啊!” “为什么不会有!我就叫番薯!”小乞丐气鼓鼓的说。 “你父母呢?小番薯。”练吃完了番薯,优雅的擦拭着嘴角,笑着问他。 “父母?”小番薯想了半天,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流浪了,后来幸亏有一家好人收留了我,给我吃给我穿,教我识字练武,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后来...”小番薯摇了摇头,不想去回忆那个瞬间。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养父母,丫鬟姐姐,家丁叔叔,无一生还。他出去游玩才与仆人躲过一劫,后来仆人也不知去哪儿了,只留的他一人,四处流浪。 练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道:“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去想他了,你活着就好了。” 小番薯重重点了点头,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眼泪溢满眼眶,簌簌落了下来。 “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我们给你带了些我们的衣服,你穿上试试,你看你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 玄晖从包袱里拿出了很多衣服。小番薯从没见过那么多那么好的衣服,怕自己的脏手摸脏了它,都不敢碰。玄晖见他如此拘谨,伸手要帮他换,小番薯也是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却是练眼尖的拉住了玄晖,说道:“小番薯,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对啊,自己是个女子,漂泊太久,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小姑娘了。他一拍脑袋傻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嘿嘿嘿。” 女女女孩子?!玄晖悻悻的缩回了手,对练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孩子的?” “她刚刚撩了下头发,我发现她耳垂上竟有耳洞,你见过谁家男子打耳洞的?又不是那蒙古蛮子。” 玄晖和小番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练推了推他们俩越靠越近的脑袋,对小番薯说:“小番薯,你转过身去换吧,我们面对墙,保证不看你。” “哦。”小番薯也是似懂非懂的转了过去,利索的脱下破烂不堪的脏衣服,穿上散发着清香气息的长袍子,抓了抓头发。对他们说:“好了,转过来吧。” 练见他仍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帮他穿正了衣物,配齐了整套,这时才有个小子的样子,“只带了男子的衣物,本不知你是个女子,将就着穿穿吧。” 小番薯连忙挥挥手,说道:“不将就不将就,小番薯这辈子命不好,能遇上两位公子已是我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练戳了戳她的脑袋,“什么这辈子,你知道你现在才几岁嘛,就这辈子,那辈子的了。” “是啊,你现在就这么漂亮,长大指不定有多少男人喜欢你呢,以后只会更好呢!” 小番薯不好意思的笑了,也自信的对他们说:“对,二位公子说的都对。” 三人说说笑笑,黄昏将至,两人约定明日再来。小番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又暗自期待起明日的到来。 又过了几日,百合才慢慢醒了过来,青桃又是惊又是喜,慌了神,又是哭又是笑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是白芍让她去请了大夫来。百合见青桃对自己不离不弃,也红了双眼,想是没看错这丫头。正想起身,白芍连忙拿枕头给她垫在背部,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见她似有疑虑的望着她,白芍先开口道:“你真是有个好丫头,青桃在你昏迷的时候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日日盼着你醒过来。” 百合宽慰的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丝丝生气。突然她神色慌张的摸了摸肚子,皱着眉,神色紧张起来,却是见白芍在,什么话都没说出口。白芍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姐姐,孩子没了。” 似是猜到了七八分,真的听到却是心痛难忍,一把捂住心口,呕出血来,眼泪翻滚不止。白芍赶忙擦去她嘴角血渍,抽取枕头,让她好好躺着。柔声轻语道:“姐姐,孩子以后还可以有的,养好了身子要紧。” 百合仍是不发一言,眼泪好似那泉水,从两边流下,打湿了枕头。白芍见她这般难受,心里也是分外难过。听得门外青桃招呼了大夫进来,连忙站起让大夫给她诊脉。 是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就好。送了大夫出去,百合仍未发一言,眼神空洞,似一具玩偶,没有生气,没有活力,甚至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机。白芍见她这般,退了房门出去。 倍感这宅子胭脂桃香压着她胸闷难受,便换了男装去了街上。进了家酒楼,问店家要了点酒,一叠菜,慢慢喝了起来。原来在前几天齐高帝已驾崩了,现在的皇帝是高帝的儿子萧赜,称为武帝。齐武帝大赦天下,并且根据高帝遗诏,任命司徒褚渊为录尚书事、书左仆射王俭为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这些政治的事情,白芍不想管也管不了,她只想皇帝是个好皇帝,能造福百姓就好。她来建康也不过是为了见她的救命恩人一面,现在愿望也实现了,好像也没什么牵挂了。她喝了口酒,却是无处可去,自是流浪,四海为家。又听到有人聊起烟雨楼的事情,无非是凤凰有多么多么的美丽,竟然还有自己的名字,红姬?什么怪名字...听得那人把自己说的只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定是没有去过烟雨会。 “老板,来壶酒!”进来气势汹汹的两人,后面还跟了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白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前几日在街上碰见的王虎嘛!什么好日子,这样都能碰见。他难道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吗?白芍放了酒钱就想走。 “少爷你看!”却是那仆人眼尖,瞧见了白芍,用手指着她说:“就是那日在街上用橘子打伤你的那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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