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带着两个丫鬟在前面走着，陆芊芊跟在她们的身后，脚踩在雪地里，就会陷进去一个坑。她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已经有些湿了，她将斗篷上的雪给抖了下来，又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春桃带着她走的路全是被积雪掩盖的道路，即使是一旁有廊道可以走，她也丝毫没有要上廊道的意思，陆芊芊知道，春桃这是故意不想让她走廊道。 从她们前方不远处走过来两个身影，春桃定睛一看，竟是老太太院里的柳妈妈，她丝毫不敢怠慢，立即走上前去，朝着柳妈妈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柳妈妈。”春桃笑着对柳妈妈说道。“今儿个大雪天的，柳妈妈怎的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反倒是出来了？” 柳妈妈是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从老太太嫁入宁国公府起，她便作为陪嫁丫鬟，随着老太太入了宁国公府，比起府里的其他下人，她的辈分自是要大了许多，各房的丫鬟和婆子们见到她，也全都要尊称一声柳妈妈。 柳妈妈是个实诚人，虽年轻时也没少帮着老太太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可现在年纪大了，她便不愿再去理会那些污秽的事情，她现在同老太太一样，成日吃斋礼佛，为的就是要洗清自己年轻时所犯下的那些罪孽。 柳妈妈没有理会春桃，而是朝着她们三人身后看了一眼。“那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连把伞都没有？” 陆芊芊之前一直走走停停的，脚步便落后了不少，加上她又一直低着头在走着，柳妈妈自是看不清她的模样。 春桃看了陆芊芊一眼，笑着回答。“那是二房的表姑娘，今儿个三奶奶让奴婢请表姑娘过去一趟，这不，奴婢正准备带着表姑娘过去呢。” 春桃知道老太太不喜陆芊芊，便以为柳妈妈也和老太太一样不喜陆芊芊，是以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轻蔑之色。 柳妈妈看了春桃一眼，冷冷的说道：“亏你也是三奶奶身边得力的丫鬟了，竟做出如此不懂分寸之事。表姑娘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一个主子，怎可主子在后面淋着雪，反倒是你一个奴婢在前面打着伞？” 柳妈妈说出的这话十分的凌厉，让春桃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她没想到柳妈妈竟会这般不客气的训斥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我说的这话，难道你没听清楚吗？”柳妈妈见春桃一脸迷糊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 春桃这下是真听清了，柳妈妈方才的确是训斥了她，虽她知道她如此对陆芊芊，三奶奶根本就不会责罚于她，可她不敢得罪老太太啊。这么些年来，三奶奶一直在讨好老太太，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二奶奶从那主母之位上给拉下去，若是因为她一时做得不当，得罪了柳妈妈，柳妈妈再告到老太太那里去……，春桃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她的背后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立刻跪在了柳妈妈的面前，身后的两个丫鬟也随着她跪了下来。“奴婢知错，还请柳妈妈责罚。” 柳妈妈看着春桃冷哼了一声，从她身后的丫鬟手里，将油纸伞给夺了过来，又带着自己身后的丫鬟，朝着陆芊芊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芊芊原本缓步往前在走着，眼看着就快要到她们这里了，却突然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老色的绣花鞋，陆芊芊心中一惊，急忙抬起头来。 柳妈妈撑着伞站在了陆芊芊的面前，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陆芊芊，却在陆芊芊抬起头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柳妈妈在心中想着，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陆芊芊。 陆芊芊顺手接过，柳妈妈朝着她行了一礼。“老奴见过表姑娘，老奴是老太太屋里的婆子，今日过来，是想请表姑娘随老奴去一趟清莞院，老太太想见您一面。” 前世的陆芊芊与柳妈妈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她被抬去淮阳侯府的那日见到的，她在宁国公府住了三年，却从未见过老太太一面，只知道老太太不喜她，觉得她晦气。在她被抬入淮阳侯府那一日，老太太命柳妈妈给她送去了一对金镯，还告诉她，自她入淮阳侯府之后，便与宁国公府再无瓜葛。 陆芊芊紧紧的捏着伞柄，眼里隐有湿意，柳妈妈不自觉的多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是因为心中感激，才会如此。 “去替表姑娘将身上的积雪给拍下来。”柳妈妈吩咐身边的丫鬟说道。 “是。”那丫鬟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柳妈妈，又走到陆芊芊的身旁，将她斗篷上的积雪全都给拍了下来。 待丫鬟弄完之后，柳妈妈看着陆芊芊，淡淡的说道：“表姑娘请随老奴走吧。” “那便请柳妈妈前方带路。”陆芊芊朝着柳妈妈福了福身。 柳妈妈的眼里露出诧异之色，遂转身朝着来时路的方向走去。 小丫鬟立刻上前扶住了陆芊芊，将她手中的伞给接了过去，扶着她向前走着。 陆芊芊虽心中意外，但也随她去了，在路过春桃和那两个丫鬟身边时，陆芊芊不自觉的看了她们一眼，却发现春桃正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她。 陆芊芊转回头，跟着柳妈妈一起离开了。 清莞院内，老太太依旧如往常一样，坐在榻上理着佛，一旁的丫鬟不停的往炉子里舔着碳火，老太太睁开眼睛瞧了瞧，见炉子里的碳火已经够了，可丫鬟还在往里面舔着碳火，便开口说道：“够了，炉子都快被你给添满了。” 丫鬟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火钳，跪下来说道：“奴婢该死，请老太太责罚。” “算了，你也是无心的，那暖炉就放在那里吧。”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么毛手毛脚的，日后怎成得了气候？” 丫鬟心中一惊，吓的不敢接话。 她本是院里一个普通的丫鬟，平日里只负责清扫院里，今日柳妈妈出门匆忙，便命她进来替老太太添些碳火，可没想到，这才第一次进到里屋，便给老太太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外面飘着的雪花问道：“今日这雪，似乎又大了些。” “回老太太，今日的雪，比前几日下的还要大。”丫鬟急忙应和道。 “这眼看就要接近年关了，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会是一个好的年头。”老太太说着，便双手成掌，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闭上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丫鬟听不清楚，便安静的跪在一旁。 老太太放下手，转回头又看向丫鬟问道:“柳妈妈出去多久了？” “回老太太，柳妈妈出去已经半个时辰了，看样子也快要回来了。”丫鬟回答。 “那你去门口候着吧，我这不用伺候了。”老太太说完，复又闭上了眼睛。 丫鬟的脸瞬间就苦了下来，老太太这话，明显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待在这屋里碍手碍脚的。 柳妈妈带着陆芊芊一路回了清莞院，才刚进院门，便有丫鬟迎了上来，将她们给接进了屋里，柳妈妈将陆芊芊安置在堂厅之后，便转身出了堂厅，朝着里屋的方向而去。 陆芊芊站在堂厅内，打量着堂厅内的摆设，一旁有丫鬟替她沏了一杯茶水。“表姑娘，您先坐下喝杯茶水，暖暖身子吧。” 陆芊芊回头，那一刻，她好似看到了自己院里的檀香一样，便笑着走过去，将丫鬟手里的杯子给接了过来。“辛苦你了。” 丫鬟听到陆芊芊这话，脸色立刻变得绯红起来，急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伺候表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陆芊芊冲她回以一笑，可那笑容却是十分的苦涩。 “表姑娘，您长的真好看，比奴婢见的府里其他的姑娘，都还要好看。”这丫鬟一看就是个没心眼的，见陆芊芊对她友善，便将心里想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陆芊芊听后，立刻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话你放在心里便好，若是说出去了，难免会被有心人给听了去，指不定会怎么害你呢。” 丫鬟被她吓到了，脸色白了白，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看陆芊芊。 陆芊芊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前世的自己，曾几何时，不也如这个丫鬟一般吗？ 柳妈妈扶着老太太进了里屋，她在老太太身边小声提醒道：“老太太，小心门栏。” 老太太低头望了一眼，抬脚跨过了门栏。 陆芊芊回头，见柳妈妈身边站着一位年迈的妇人，那妇人举手投足之间，都难掩身上的贵气，原来这便是老太太，陆芊芊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老太太如今虽已经年过六旬，可浑身上下的那股气势，却依旧不减当年，就连她的眼里，也还时不时的闪着让人畏惧的金光。 陆芊芊立刻走上前去，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芊芊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低头打量了她一阵，还算她识趣，知道称呼自己为老太太，而不是旁的什么称呼。 柳妈妈看了陆芊芊一眼，见老太太并未停身，便扶着她径直走到上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陆芊芊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她知道，这是老太太给她的一个下马威，若是她坚持不住，就此站了起来，日后她在老太太心中的印象，便会一落千丈。 可她忘了，即使她一直顺着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见得日后会有多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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