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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戎站在她身边,还是之前见的那身绛紫衣衫,在夜风中猎猎扬起。    他微皱着眉看向甘棠,像一个老气横秋的长辈,但眼里却藏不住笑意,语气带着五分责怪,五分揶揄。    甘棠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想起刚才自己的胆战心惊,气得作势想要踹他。结果刚抬起右脚踢过去,便晃晃悠悠地发现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平地,而是数十米高的屋脊上。    “傻子,这也敢闹?掉下去怎么办?”    厉戎没躲,反是迎着她踹过来的腿往前迈了两步,伸手虚扶住她胳膊,甚至为了防止她再乱动,干脆直接将她拽坐了下来。    夜风拂面,此情此景此人,温柔而不自知。    沉默一会儿后,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怎么会……”    “你跟你身边……”    霎时间,声音又同时戛然而止。    厉戎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示意甘棠:“有什么问题,你先问吧。”    甘棠托着下巴,一脸疑惑的模样,掰着手指问他说:“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咱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跟游仙枕有关吗?我们能回去吗?怎么回去?还有你为什么会变成了不良帅,而且还会了武?”    挂的了窗,上的了房,都快跟蜘蛛侠有一拼了。    厉戎像是看出了她内心没说出口的吐槽,扶额失笑说:“甘棠,你当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可能都回答得上来呢?”    甘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强仰着头瞪厉戎,语气却是不太有底气的样子,喃喃说到:“我……我不是太着急了嘛!”    像只气鼓鼓的河豚,还怪……可爱的。    厉戎思考了下,下意识想从裤兜中摸出烟,抽一支,顺便像以前那样把她的问题一条一条罗列出来。但他手刚触到衣服,才发现现在别说烟了,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算了。    他苦笑了一下,放弃了拿烟的想法。    “还记得我们遇见井建的那天吗?”    甘棠点头没说话,知道这只是开始,安安静静地等着后面的故事。    厉戎难得见甘棠一副乖巧模样,轻笑一声,接着往下说道:“那天从山上往下走的时候,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    伤口开始发疼,头也昏昏沉沉的。    “之后呢?是不是就到了这里?”甘棠还是没忍住问他。    之后啊。    纵马横刀,尘土飞扬。    为首的那个墨冠紫衣,长须细眉的中年男人,问他,想不想成为人上人。    *******    就像昏过去昏得毫无预兆一样,厉戎醒来的时间也是十分突然。    骨碎般的疼痛,像被碾压了似的胳膊,脑袋沉重,额上细汗直冒,厉戎趴俯在地上,咬着牙,努力想要抬起充血的眼睛。    ——满是尘沙碎石的土地,氤染着的点点血迹,和那名黑底长靴,束发蓄须,眼神尽是不屑的中年男人。    他冷冷地站在他面前,看厉戎像看只蝼蚁,见他转醒,语气嘲讽地开了口。    “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了吗?”    厉戎喉咙里都是血,脑袋也处于一种蒙的状态。搞不清情况,他只能凭着本能尽力从地上撑起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四下瞥了一眼,梅花桩,水缸,还有周边一一陈列着的刀枪剑戟,像是古装剧里演的练武场。还有眼前的男人,厉戎站起身来才发现他竟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紫色箭袍,胸前绣着极其醒目的椭圆形标志。    短短几秒,厉戎像过了一个世纪,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望向自己的身上。    ——墨色的练武服,胸口绣着同样的标记,手上布满薄茧,还有几道显眼的伤口。    男人不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厉戎,你不小了,十六岁了,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要想服众,自己先变强。    直到很久以后,他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    厉戎花了很久才消化这个事情。    他这二十来年虽不说经过多大风大浪,但也算见识过些世面,但现在的局面,却让他少有的不知所措起来。    厉戎独自回了房间,给自己伤口敷了药。    屋子简陋得可怕,也可能就稍微比井建盖的那座小茅草屋好一点儿,最起码门是严丝合缝的。    他冷静下来,细细捋了捋当前的状况。    莫名的昏迷,醒过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根据那男人服饰和语言方面来判断,应该是隋唐时期,一个培养侍卫之类的地方。    而且另一个问题是,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六岁。厉戎苦笑,怎么一夜之间,还返老还童了呢。    还有甘棠,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    如果她没来到这个地方,那她肯定会被昏迷的自己吓坏了。如果她也来了,那她在哪里,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像之前得知她外婆那事一样,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哭泣?    厉戎想起这些可能性,皱紧了眉,牵得伤口都疼了起来。    真是要命。    ……    *******    “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十六岁?”甘棠满脸震惊。    “对,而且我的身份是无缝对接,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有一个‘厉戎’存在,像是平行空间一样。”    甘棠不可置信地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样子,而且明明才过了几天,为什么你在这里会过了十年?”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事。    ——她仅是数天,就已惊惶得不知所措。那厉戎呢?他在这里真真切切待了十年,三千六百多天,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甘棠忽然有些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真的是,恍若隔世啊。    起的雾散了些,竟也能隐隐约约看见天上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    空旷又寥落。    厉戎伸了个懒腰,没先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将腰间的佩剑解开丢在一旁。整个人往后一仰躺在了屋脊上,双手枕于脑后,一只腿翘着,另一只脚还晃晃悠悠的。    完全不复之前见他的那副公事公办,矜贵冷淡的模样,反倒更像是个恣意妄为的纨绔子弟。配上他那身紫衣,竟硬生生让甘棠瞧出了几分风流浪荡的意味来。    这时候他才算是真真正正放松了下来,不用每天费尽心机地周旋在所有人之间,生怕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    那样可就糟了。    他还没找到她呢,怎么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甘棠也随着他躺下来,仰头看向星空,问他。    “那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厉戎看出了甘棠脸上的担忧,心底失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拿开,而是将胳膊虚放在她头顶。    真是个傻姑娘。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没什么,其实还不错,学到了很多东西,你看我现在,哪里不好了?”    *******    确实还不错,只是会没日没夜地学剑术和轻功,学如何摆兵布阵,学如何观察人心,学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最优秀的不良人。    从最开始的灰头土脸满身伤痕,到最后的运筹帷幄游刃有余。    这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其他的都还好,现实中在警校也不是没遭过罪。但偏偏除了甘棠,除了她,让厉戎即使在梅花桩上站了一天,累到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想到她也依然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不是没有过自责,厉戎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话里话外引着她一起来找这什么破游仙枕的话,说不定甘棠现在还坐在十字街的路灯下,啃着鱿鱼串,喝着柠檬水,当那个悠闲自在的小姑娘。甚至于,如果他当时没有去找她,可能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    可他每次这样想完,就会又进行自我否定。    ——不会的,无论如何,他俩都会注定遇见的。    就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厉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那个爱穿粉色蓬蓬裙,给他棒棒糖的小姑娘了。可最后,不还是奇迹般的,兜兜转转,又一次见到了甘棠。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厉戎转头看向甘棠,天上的那几颗星星似是全都落到了他眼里,亮得惊人。    他轻笑:“还好,以为找不到你了。”    其实这十年,最难熬的,莫不过是他日复一日的担心,担心她会受到什么伤害,担心她过得不好,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    这些情绪逐渐累积,快压得厉戎喘不过气。    不过还好,总算找到她了,上天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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