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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盏上的冰早已融化苏宓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她提起窗纱,留了一角,马车带起的风一丝丝蹿了进来,街景晃过不知不觉已经行到了府衙前的紫藤大道。
门口的两排衙役早已不见石板地上的那顶官轿也消失了。毫无预期的她忆起了来时看到的那个背影和侧颜。
说也奇怪,明明不可能认识,她如今想起来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一闪而过了什么,最后还是都没有抓住。
马车在江陵城东南角的一处四进宅院门口停了下来两座厚实的方形石墩分列于两侧颇有些气势。
“夫人,您可终于回来了。”老管家笑呵呵地接过春梅手里的香具“老爷还未用食呢。”
虞氏狐疑道“我与赵姨娘说了,今日回的晚,叫他们不用等我的。”
老管家挠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苏家有一妻二妾还有两个通房。小辈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食而通房又不能上桌,因此晚飧等着虞氏的便是苏家老爷苏明德二房赵姨娘还有三房陆姨娘。
虞氏小名青娘她虽是正室,但膝下无子,便过继了赵姨娘的儿子作嫡子。商贾之家,不如官家那么多规矩,她也不是个会争取的。久而久之,赵姨娘便母凭子贵,在苏家的地位是直逼虞氏。
恰巧今日虞青娘带着苏宓出门出的急,苏明德又在外,她便同赵姨娘说了一声,谁知赵姨娘竟然没有传到。
虞青娘从不把人往坏了想,可苏宓一听就明白,定是那赵姨娘故意没与爹说她们二人晚归一事,这样就算之后解释,苏明德与虞氏的嫌隙也生下了,一次还好,如是两次三次呢?
“娘,咱们一道进去。”苏宓挽过虞青娘的手,娘不喜欢解释,那便由她来好了。
“可是,你爹他”虞青娘露出两难,苏明德不喜苏宓,是苏宅里所有人都知晓的事。
“没事,娘,我送完你过去,就回小院。”爹不喜欢看到她,她比谁都清楚。不过以娘的性子,她今日不去挑明一句,娘回去又得暗暗地受气了。
“好吧。”虞氏终于同意,抬步往前走。
苏宅是一座四进宅,入门便是青砖石照壁,面呈凹形,砖雕上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意在讨个好彩头。
苏宓走在虞青娘后头,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一路分花拂柳般地走过去,傍晚时分,热度稍减,然而等走到第二进院时,苏宓背上依旧起了一层薄汗。
庭院中蒔花置石,列石榴盆景以作装饰,四扇暗红色的厅门,在黄昏下看起来有些恍惚,其中两扇大开着,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苏宓跟在虞青娘后面进了厅门,许是方才聊得很是开心,坐在楠木圆桌主位的苏明德脸上还挂着未褪的笑意。
“爹。”苏宓喊道。
苏明德成家虽早,生子却晚于同辈,如今已是快至不惑,然而清峻的眉眼依旧可见其年轻时候的风采,也难怪苏家子女都生的一副好相貌。
他看了一眼苏宓,随意应了一声便看向虞青娘,“青娘,你怎么才回来?”
苏明德年轻时是从学匠开始做起生意,虞青娘算是与他一道苦过的,是以他待她总是有些不同。若是换了别人,他也不会有这个耐心来等。
“妾身带着宓儿去灵泉寺请个香,路上有些拥堵。”虞青娘缓缓开口道。
苏明德听到宓儿二字,又想起她被退亲一事,脸色有些难看,“以后提前说一声,累的我们等你一个。”
虞青娘低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苏宓却是开口了。
“娘,我就与你说了,怎么能只和赵姨娘说呢,她事忙,你看这不就忘了么。”
苏明德虽不喜苏宓,但闻言还是看向赵氏。
赵姨娘脸上堆笑,心里却是恶狠狠地骂了苏宓一句,心知她是个牙尖嘴利的,看来今日是讨不得什么好了,眼波流转之间,心下便生出另一计。
只见她笑吟吟道:“哎哟,老爷,看妾这脑子,夫人与我说过的,今日要替二小姐去求姻缘。”
赵姨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周家也真是欺人太甚,说退婚就退了,这坊间的传闻怎么能信呢?”
“什么传闻?”苏广德皱眉撇过头。
苏宓心里冷笑,立刻截住赵姨娘的话头,“爹,那传闻,我们今日去上香也听得了,娘亲也气的很。”
“嗯?”苏明德被她说的愈加好奇,一旁的赵姨娘也是愣住,苏宓是傻了么,难道她要自己说出与那虞家表哥的传言?
苏宓美目微垂,面泛无奈道,“传闻说是女儿被爹娘宠的太过娇纵,脾性不好,怕嫁过去累着周家少爷受罪呢。”
苏明德听完,脸色立时有些尴尬,他咳了两声,“传闻怎么可信,好了,你回小院里去吧。”
“是,爹。”苏宓应道。
别人不知,可这苏宅里谁不知道,苏宓是苏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小姐,连陆姨娘才五岁的小女儿,平日里见苏明德的面,怕是都比苏宓多。
苏宓小时候不明白,还常常跑到苏明德面前做些小儿举动吸引他注意,最后自然是适得其反。
凡事必有缘由,可虞氏不告诉她。到现在,她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当年的事,苏宓不知道,可赵姨娘她们都知道,此时苏明德大概又想起那事,筷子都没动几下,赵姨娘怎么还敢开口说那些真传闻,只得暂时烂在肚子里。
苏宓走后,虞青娘轻声落座,执筷子的手只仅限于自己碗前的那几碟小菜,默不作声。
饭桌上静了一会儿,赵姨娘夹了几筷子松鲑鱼给虞青娘,“夫人,这几日我想叫珍儿去城南妙音琴坊学几日琴,不知夫人这个月能不能多拨些月例给珍儿房里?”
虞青娘自然是不会推拒的,只是她还未回答,苏明德便问道,“珍儿怎么想学琴了?”
赵姨娘等得就是这句话,这可是她今晚想说的第二件事,“老爷,最近江陵城的选秀女一事,珍儿入了第一批的遴选呢!”
“哦?”苏明德皱着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何日来的消息?”
“昨日府衙送来的花帖,妾身想着珍儿趁去京府前,如是能学学琴,多一样傍身,以后被选上的机会也大一些。”赵姨娘笑道。
谁不知临时抱抱佛脚没什么用,但她不过是借这个由头让老爷问起,这般不露痕迹地讨老爷欢心,便是她的为妾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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