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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北苑,澜沧花厅内。    黑漆镂空雕祥云纹的圈椅里,仪态尊荣的少年眼梢微动,漫不经心地换了只手撑头,修长莹白无茧的食指无意识地轻点太阳穴。    一刻钟后,少年复又换手,琥珀凤眸眸光沉寂幽深,就那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整个缩在圈椅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小小的一只,跟脏兮兮的猫崽子一样,可怜巴巴。    不仅浑身脏污,脸上还有摔伤,半边肉呼呼的小脸都肿了起来,外渗的血珠干涸凝结在破皮处,瞧着都是疼的。    她死死拽着糖衣化去的冰糖葫芦,另一只手捏成小拳头,将纹绣粉色樱花的裙裾都扯的来起褶,不小心露在外头的手腕子,细细地泛着一圈圈的死血淤红。    她抿着小嘴巴,表情木木的,只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偏头望着少年,但凡少年微有一动,她短短的手指头就是一紧,显然紧张害怕极了。    又是半刻钟,少年瑰色薄唇一掀,沉声道:“小爹?怎的现在不喊了?”    这小崽子在黑市喊了一声,他还可以当是没认清人,可这回端王府的一路,大街上的她硬是边哭边小爹小爹的喊。    整个人都哭的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小爹两字音可还喊的清楚明白的很!    惹的路人瞧他,都是一副恍然大悟外加摇头叹息的目光,就差没直接说,他是个靠女人啃软饭的孬种!    说她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姜阮没有吭声,她仿佛压根就没听明白少年的话,只是眼圈红了,又细细弱弱的小声抽搭起来。    不耐从少年那张昳丽的脸上划过,他目光锁着小孩儿,心头思绪万千,一时间竟是不知要从何整理。    他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十三年后新皇荣登九五的宫宴上,他喝了一盏酒,当即七窍流血腹痛难忍,再睁眼之时,就已是在玉池中挑选通房婢女之时。    那酒当时谁给他斟的?    无数的记忆片段,前世今生,或浓墨重彩,或浅淡着水,纷纷杂杂,此时他硬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给他的酒。    “息……”    怯怯弱弱的绵软嗓音小小地响起,像是还没睁开眼的幼兽在呜咽一样。    少年回神,眸光凝聚。    “息扶黎……”兴许是脸上的伤疼,小姑娘说话有些吃力,舌头含着糖一样,含含糊糊的。    但少年还是敏锐辨出姜阮是在喊他的名字,凤眸瞬间凛厉,一刹那间他甚至怀疑小孩儿会不会和他一样。    不然,她何以认识他,还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许是他的目光太骇人,小姑娘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她还蹬蹬滑下圈椅,趴地上,软软的小身子一蠕一动就钻到椅子下面,抱着脏的根本不能吃的糖葫芦,惊惧地闭着眼不敢看他。    息扶黎揉了揉眉心,哭音穿脑,只越加让人烦躁。    他真是怀疑,这么个爱哭包真是上辈子盛名全大殷的福瑞?    想着自个心里那不为人知的所图,息扶黎耐着性子,收敛了情绪,面嫩的少年人脸上重新带起假笑,起身过去蹲圈椅面前。    他伸手,用自认为柔和的诱哄口吻道:“你叫姜阮对不对?乖孩子,先出来清理伤口,不然不漂亮。”    姜阮小身子一抖,怕的更厉害了。    她记得奶娘讲过的话本故事里,骗小孩吃的大尾巴狼都是这样说的!    “不吃,不好吃,酥酥不……不好吃……”小团子极力往后缩,被吓的居然不敢哭了,只能压抑着打哭嗝。    息扶黎额头青筋一迸,忍着想一脚踹翻圈椅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小名叫酥酥?可是饿了想吃东西?你先出来,我这很多点心,随便你吃。”    一个“吃”字,让小姑娘不断摇头,仰着头,张着小嘴,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水像溪流一样不断往上涌,顺着面颊,浸上破皮的伤口,针扎般的刺痛。    然而小孩儿根本没感觉到一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憋红了小脸,到最后尽是连气都喘不上来,呜呜的很是吓人。    息扶黎面色一整,抬手就掀了圈椅,将人拎起来:“闭嘴,不准哭!”    小姑娘伤伤心心,哪里理会。    “不吃……不吃酥酥……不……好吃啊……”    息扶黎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他气笑了,直接黑着脸恐吓道:“你再哭,我就吃掉你!”    这话凑效,小姑娘当即闭了嘴巴,睫毛眼梢都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水,睁着黑亮如紫葡萄的眼珠子巴巴地瞅着他。    少年不自觉松了口气,将人往软褥子的长榻上一放,居高临下的道:“不听话,我就吃掉你!”    姜阮嗖嗖往榻里爬,缩成一小团,不断点头,口齿软软的道:“听话,酥酥最听话。”    自觉找着小姑娘命门的少年,薄唇轻勾,上扬弧度。    领着大夫和婢女进来的伏虎踏进门槛的动作一顿,当即垂下眸。    堂堂端王府世子,十六七岁的人了,还威胁一个五六岁稚童什么的,他半点都没看到。    “世子,大夫来了。”青年绷着脸,说完这话就退到一边。    少年嫌弃地撇了脏污如乞儿的小孩儿一眼,吩咐道:“让大夫等着,差婢女给她洗洗换身衣裳。”    末了,他又对小姑娘露出森白牙口道:“把手里的糖葫芦丢了。”    姜阮不肯,反而抱的更紧了,还试图将黏糊糊的糖葫芦塞肉肉的小屁股下面藏起来。    息扶黎真心想连人一起丢出去,他二话不说,直接劈手就去夺。    姜阮被掀的一个仰倒,像仰壳的小乌龟一样,翻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她一扁嘴,又要哭了。    少年长眉一挑:“不准哭,哭就吃掉!”    那要哭的声音到了喉咙,硬是被这话给吓的憋住,半天才化为哭嗝打出来。    “不丢,不要丢……不哭……酥酥不哭……”小姑娘真真可怜极了,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还不能放声哭,只敢小小的抽咽,怕被发现,便用短短的小手捂着嘴巴,怕怕的去瞅少年。    这番掩耳盗铃之态,连伏虎都看不下去了。    “那个世子,此等脏物,不若给小的去处理?”伏虎开口道。    息扶黎早受不了糖衣的黏糊,他将糖葫芦丢给伏虎,手一伸,自有婢女上前用温热的湿帕帮他擦手。    伏虎从怀里摸出帕子,包裹了糖葫芦,然后朝姜阮眨了眨眼,状似不经意的将糖葫芦搁不远处的案几上。    姜阮不闹了,便是有婢女上前,抱着她去隔壁净室清洗她也不吵。    息扶黎皱起眉头,分明是恣情勃发的年纪,在他身上却生生浮起违和的深沉。    如今,未来的大殷福瑞是被他给带回来了,可是姜家就在隔壁,早晚找过来,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根本留不下人。    “伏虎,一会去牙行,找个牙婆子写张卖身契回来。”    纵使手段卑劣一些,但同往后注定会发生的事相较起来,那也是无足轻重了。    且,他自然会对姜阮好一些,她要什么,他都能给!    伏虎面无表情的应下,不动声色瞟了眼还在同少年擦手的婢女。    息扶黎也是回过神来,他侧目,就见着一张桃肤雪面,眸含春意的娇媚面容。    暖调瑰色薄唇吐出冰冷讥诮,掺杂戾气:“你要擦到什么时候?”    樱妩面颊羞红的收回湿帕,眷恋目光从少年修长无茧的五指掠过,昭然若揭的心思,半点不掩饰。    “世子恕罪,婢子是担心力道重了,但力道一轻,又恐擦不干净,故而动作慢了一些。”樱妩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侧颈。    那等白,耀眼勾人,泛着靡靡媚色,柔美的曲线蜿蜒没进低浅的领子里,继之后,又是鼓囊囊的玉峰前月匈,真真叫人口干舌燥的身量。    琥珀色凤眸微眯,少年被这番作态恶心坏了。    谁都没想到,他忽的出手,宽袖摆动,反手就是响亮一耳光抽出去:“滚出去!”    樱妩被抽的转了两圈才倒在地上,王府婢女的制式裙裾铺泄一地,宛如开败的芍药。    她捂着脸,嘴角有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    少年眸底暗芒横生,磅礴煞气浓烈如实质。    上辈子他自然是如了王府平夫人的意,选了樱妩做通房,可这贱人哪里值得他恩宠?不过是一打着心思故意勾男人坏米青血身子骨的玩意儿!    息扶黎杀意勃勃,前程旧事涌上心头,诸多黑暗的恨意和怨怼,让他几乎不能自持。    “大黎黎,”软软糯糯的奶音响起,听着都仿佛嗅到甜滋滋的杏仁奶味,“怕怕,不吃酥酥,酥酥有听话,不吃,不好吃呀……”    却是清洗完换了身衣裳的姜阮被婢女抱出来,甫一瞅见息扶黎那煞气模样,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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