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刀者也,外厉内懦。 · 甘苏坐在床前头皮发麻,原因是彭越正托腮直勾勾盯着她,他时不时唉声叹气,眼中情绪不明。 甘苏伸手想碰自己的伤口,他大叫:“不许碰!” 甘苏吓得连忙收手,嘀咕一句:“该换药了……” 她现在真怕自己乱动一根手指头小命就没了。 彭越看她好几眼,无精打采拿着药包走到她身边,一字一字说:“你、别、乱、动。” 甘苏点点头。 “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换个药……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彭越边碎碎念边帮甘苏处理伤口。 甘苏低头看,就像之前那人说的那样,伤口没有好转的迹象。 彭越:“还挺严重……” 甘苏结巴:“我,我不会残废吧。” “放心,只要你不乱碰,不会死的。” 甘苏扯扯嘴角,什么叫不会死的。 彭越坏心眼说:“你伤口现在还沾有时辰碎片的污秽,这东西就跟慢.性.毒.药一样……” 甘苏屏气。 “不过呢……刚才面瘫已经帮你处理过了,伤口结痂,污秽自然就跟着脱落,你也就没事了。” 甘苏松口气,这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全嘛。 彭越重新帮她绑好白布,警告道:“所以,你、别、乱、碰,小心中毒身亡。” “……” 甘苏扭头看向半开的窗户,大雪未停,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和彭越在这个房间等了快一天,而那个人还没回来。 跟不熟的人处一块儿,甘苏就是个闷罐子,不爱说话。彭越似乎也是,除了盯着她看,嘴皮子也懒得动。今天,大概是他们认识一年以来交流最多的一天。 “你饿吗?”彭越主动问。 甘苏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点头,“嗯。” “我也饿了,你叫那个店小二拿点吃的进来。” “哦。” 甘苏唤来店小二,说自己要三碗饭和几盘菜。 没一会儿,饭菜就来了,小二摆好后就退了出去。 彭越扫了眼多出来的那碗米饭,说:“面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那就放着吧。” “不用,他不在我刚好可以吃两份哈哈哈。”彭越立刻把那碗饭端到自己面前。 甘苏浅浅笑,她觉得彭越的举动像个偷偷得了糖的小孩。 “午仓?”甘苏试着这么叫他。 彭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撇嘴:“不准叫!” 甘苏挑眉:“午仓午仓?” “……”彭越塞一大块肉进嘴里,慢慢咀嚼,“要不是面瘫让我保护你,你前两秒就没命了……” 甘苏:“……” 彭越扒两口饭,斟酌下说:“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叫我午仓勉强可以接受,嗯,勉强。” “咳咳——”甘苏差点喷饭,“你……” 她可不好年下这口。 彭越悠闲喝口茶:“你别误会,我说的喜欢是指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很舒服,对你没啥兴趣。” “……”甘苏埋头,还是安安静静吃饭的好。 饭吃了一半,窗突然打开,风卷着雪花吹入室内,甘苏回头,彭越低头藏起一个碗,随后猛扒第二碗饭。 “午仓!”一声沉而有力的呵斥。 “噗咳咳——”彭越嘴里的饭吓喷了。 甘苏看着面前的雪花凝聚,消失的瞬间,时辰出现。他蹙眉觑着彭越,随后又看了眼嘴里叼了根青菜的甘苏。 “午仓。”时辰冷声叫他。 彭越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饭放回原来的位置,“我没吃,我陪她吃。” 甘苏看了眼桌上的菜,少了一大半,自己碗里的饭还没怎么动呢,这不是诬陷她嘛。 时辰几步上前,弯腰从桌下拿出一个黏了几粒米饭的空碗,摆在彭越面前,“写检讨。” “啊……面瘫,我错了,我认错。” “现在就写,纸和笔就在那边桌上,不许烧纸烧笔,我叫你停你再停。” 彭越噘嘴乖乖起身,哼了一声走去墙边的书桌坐下,拿起毛笔蘸墨写了起来。 甘苏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把叼着的青菜吃了,她困惑又好奇,但不敢问。想想面前这个男人几个小时前可能要杀她,她还是默默呆着,别祸害自己了。 时辰坐在甘苏身旁,拿起刚才被午仓放回去的那碗饭,举起筷子:“换过药了?” “嗯。” “以后要是看见午仓吃东西,就让他吐出来。”时辰这话是对甘苏说的,却是变相说给彭越听的。 甘苏嗅嗅,怎么一股糊味,她扭头,一张宣纸烧了一半被扔在地上。 甘苏忍着心里的好奇,继续吃饭,不问不问,死也不问。 时辰不紧不慢说:“他除了水,别的都不能吃。” 甘苏自然地接一句:“那他不会饿死?”接完话她立刻后悔,她个没心没肺的,再说话没准你就要死了,嘴欠。 他淡冷道:“不会。” 甘苏迅速吃完饭,麻溜挪到床边,离时辰远远的。 时辰余光睨她一眼,继续吃饭。 * 饭后,店小二收拾了碗筷,换了壶新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已黑,甘苏起身完全关上窗户,闲得无聊,她就向彭越那儿走几步,想看看他检讨是怎么写的。 她负手看两眼,字是好字,就是内容都差不多:我以后绝对不乱吃东西了。我以后乱吃东西就是小猪。我以后乱吃东西就是小狗…… 甘苏偷笑,这誓可真够毒的啊…… 还有这半地被烧焦的纸又是怎么回事,这写字写着还能着火? 时辰小口嘬茶,他看眼甘苏,命令道:“你过来,坐下。” 甘苏一哽,回头看他,眼里是防备,慢慢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坐下。 时辰抬手,食指轻触甘苏眉心,甘苏抬眸看着他的手,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斗鸡眼。他的指腹轻轻从她眉心划到鼻尖,随后收手。 甘苏抿唇,这个动作,他今天对她做了三次。 忍了那么久,甘苏终于开口说话:“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时辰回答:“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甘苏扁嘴,白问了。 彭越气呼呼插嘴:“我也要!” 时辰严厉:“继续写检讨。” “哼。” 甘苏心里掂量,手轻触额头,这个动作是什么好东西吗? 时辰抬腕看表,“还有四个小时。” “知道了。”彭越回答。 甘苏兴奋:“还有四个小时就能回去了?” 时辰看她,说:“还有四个小时一切才刚开始。” 甘苏恍惚,才开始…… * 时辰让甘苏去休息,甘苏睡不着,也不敢睡,就和他一起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地喝茶,她想父母,想楠楠,想捶捶,所有白日深埋心底的情绪在寂静的黑夜慢慢涌出。 时辰看表的频率变高,甘苏也偷偷瞄两眼,22:59。 “午仓。”时辰叫彭越。 彭越旋即停下手中的笔,笑嘻嘻过来,他松松膀子,伸个懒腰:“总算只剩一分钟了。” 甘苏挑眉:一分钟的话……是晚上十一点整? 时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在甘苏思考的时候,抓起她的手给她戴上。 甘苏一愣,连忙抽手,东西已经戴上了。她木讷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多出的那枚银色戒指,戒指上的图案有点眼熟,像个黑色纽扣。 她瞥一眼时辰的手表,没错,跟他表盘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黑色罗经仪。 彭越手叉腰:“哇,面瘫,你今天出去一整天就为了找这个啊。” “嗯。” “哼!你偏心!” 甘苏抖抖身上鸡皮疙瘩。 时辰淡淡道:“你需要这个吗?” 彭越嗯了好长一声,“不需要。” “那我还偏心?” 彭越傲娇扭头,解着自己的手表:“反正偏心……” 甘苏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迟疑许久问:“这个是干嘛的……” 话音未落,窗户和门都没开,身边却刮过一阵风。 甘苏抬头,时辰和彭越两人消失了。 “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时辰最后的话回荡在空气里。 甘苏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又看了眼桌上的另一样东西,是彭越的手表。 23点整。 甘苏把手表抓在手里,躺回床上,她摩挲着食指戒指,将被子盖过头,须臾,里头传来抽泣声,被子也跟着抖动。再坚强的人,遇到这种事,怕是立刻要疯了,而甘苏戴起面具努力地忍了一整天。 “咚——” 甘苏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 甘苏掀开被子去看,泪水沾了满脸:“谁?” 下一秒,一把利刃架在甘苏脖子上,她垂眸,刀面反着室内的烛光,她动一下,怕是要流血。 “银子。”那人说。 甘苏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荷包,“给。” “你下床。” 甘苏慢慢挪下床,小腿上伤口的血渗出了白布,她身后的那人盯着她的伤口看,直到甘苏站直,裙子遮住了裤腿。 甘苏听见快刀插回刀鞘的声音,她屏住呼吸,身后人慢慢靠近。 “你不是江湖剑客吗?”那人双臂环胸,刀夹在腋下,绕到正面看着甘苏。 甘苏望着面前的人,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大概就是她在电视里看过的夜行衣。 “我?” “嗯,自然是你啊。你身边的高手呢?” “高手?” “传闻今日梅香楼来了三个高手,其中两个不曾露面。” 甘苏嘴角一抽,她也算高手? 那人打量着甘苏问:“你会武功吗?” 甘苏摇头,就在这瞬间,她眼前的事物变慢起来,她强撑着精神说:“不会……” 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拔出刀,“那就对不住了。” 刀再次架在脖子上,甘苏却没了动静,两眼无神愣在原地。 “你为何不语?”蒙面人觉着奇怪。 甘苏依旧呆滞。 蒙面人试着用刀鞘推了甘苏,没反应,他又用力推了下,甘苏顺势倒了下去,直直摔在了床沿。 “嗯……” 甘苏忍痛回神,她扶着床沿站起。 甘苏全然忘记自己的处境,她眼神无助,眸光闪动,酝着担忧,刚才的画面: 黑夜中燃着熊熊烈火…… 火焰吞噬着一切…… 鲜血顺着那人的手背流下…… 表盘上的黑色罗经仪被鲜血与肆虐的火焰勾出诡异…… “时辰……” 甘苏不安地摸着食指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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