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刚至,东边天际已经隐显鱼肚白。 萧爵披星踏月的回府了,他锦袍上还沾染着已经干枯的血迹。不知怎的,他今日的步子格外大,甚至可以说是急促,身后的护院乃一.流的高手,却是被他甩在了身后。 大美人等候己久,萧爵没有回来,她也不敢回去睡觉。本来张楚楚已经是内定的阁老夫人了,却是突然就变了数了,她一见萧爵便迎了上去,如实禀报道:“大人,楚楚姑娘已经和张家公子回去了。” 让张楚楚回府,是萧爵自己的主意。 他的确没有打算留下张楚楚,明明事情都是朝着他所计划的进行,但此时此刻此地,萧爵却是无端的烦躁,这才刚至春末,他内心一阵烦躁不安,如置身于一个不透气的蒸笼之中。 那张阴郁的俊脸宛若镀上了一层寒霜,浑身上下皆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 小骗子!究竟是谁口口声声说等着他回来,两人好好说一番话的?又是谁说要给他生娃娃,还要给他讲情话? 他的确允许她离开了,她便就直接走人了么?! 连最后一面都不见,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他的庇佑! 张楚楚!你果然是个薄情的人! 萧爵内心如翻江倒海,又如冰冻了千年的高龄之花。俊美异常,但也无时不刻不散发着危险气息。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下去!”萧爵冷喝了一声。 大美人和护院面面相觑了一眼,就见萧爵兀自一人入了寝房,后来再也没有出来,也没有叫水。 大人一向喜洁,怎么也不沐浴?不更衣了?! 萧爵平躺在床榻上,他本应该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才对。那个小女子终于走了,再也无人在他耳边不消停的叨扰了。 没错,他萧爵不喜欢女子,更不需要任何弱点! 没有张楚楚,他依旧是那个刀枪不入,神魔不侵的一朝首辅——萧爵! 无.欲.无求,无痴无念,这才他! 很显然,萧爵不喜欢任何超乎他预料和想像的事情发生,更不喜欢那种因为一个人而轻易情绪波动的时候。 张楚楚走了,这是一件好事。 萧爵这样劝说着自己。 假寐了不到一个时辰,萧爵从踏上起来,他走出了屋子时,就见暮春日光下,那墙角的蔷薇花开的绚绚灿灿,就像那小女子正肆无忌惮的冲着他笑。 萧爵心头猛然间一颤,似乎被什么重物敲击了一下,他凝着眉,太阳穴无比胀痛,终于在护院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下,他喝道:“来人!把这些.......把这些花都给我铲了!” 好端端的花,不是很好看么? 护院错愕着执行任务,大人看来是受了刺激了,美人不要了,花儿也不要了。 眼看着那团团簇簇的蔷薇倒在了尘土之中,萧爵甚至还看见了那上面的晨露滴落,搅的他身心难受。 索性,他换了一身官袍住进了宫里的值房。 * 朱启明欲要谋反的案子一破,花公便洗脱了嫌疑,他怀满慈爱,提着一坛子五十年的老花雕来看萧爵。 夜深人静,宫里头这个时候连声猫叫都听不到,无边无际的寂寞缠绕着皇城内的每个人的心头。 花公将佳酿往桌案上一放,道:“萧大人,你现在知道杂家是清白的了?当初那批暗杀你的刺客都是死士,死之前将脏水都往杂家身上泼,幸好萧大人你没对杂家如何,否则杂家岂不是做了冤死鬼?!” 萧爵唇角微微冷笑,反驳道:“厂公说笑了,就算我对你下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他非常直接。 花公唇角猛的一抽,但看在萧爵身体‘残缺’的份上,他不打算跟萧爵计较了。这时,花公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左左右右,恨不能里里外外打量一下萧爵,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的可惜,“萧大人,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有些事啊,你还是看开些。” 萧爵蹙了眉:“.........”这世上鲜少会有他弄不懂的事情,但花公的话......他没听懂。 不过,萧爵没有什么心思在意这些。 花公见他缄默,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了,接着安慰道:“这种事啊,日子一长也就习惯了。咱家是八岁入宫那年断了命根子,萧大人,你呢?杂家看你下巴隐有胡渣,这是如何弄出来的?竟能以假乱真!” 蓦然之间,萧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单手捧起花雕,给二人各倒了一杯。神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就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花公继续絮絮叨叨,“杂家原先误会你了,还以为你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毁了张姑娘的清白,是杂家想多了,萧大人你这身子.....可惜啊,可惜了!如果不是张姑娘请了婆子验身,证明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怕是萧大人头上又得多一桩罪孽了。对了,不知道皇上可听说了?现如今全京城都知道萧大人你身子不全,那你与八公主的婚事是否照旧?” 萧爵:“!!!”那只持着杯盏的手背上腾起了骇人的青筋。 花公和萧爵都不是寻常人,萧爵藏的深沉,可花公也有一双火眼晶晶,他倏然呆了一呆,“萧大人,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张姑娘一回去就请了京城最有名望的接生婆查验了身子,她与你同寝同宿了这么久还是完璧,黄轩昨个儿又登门求娶去了,至于萧大人你.......你原来和杂家是同类人呐。”花公两眼泛着友善的目光。 萧爵没有喝一口酒,就从圈椅上腾的站了起来,一贯矜贵冷傲的风度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欲.要将人大卸八块的愠怒! 花公在背后提醒他,“萧大人,宫门已经下钥了,你要出宫也得等到明日。” 他话音刚落,萧爵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张航虽无罪释放,但张家尚未彻底缓过气来,府上更没有什么守卫,是有一些寻常的家丁和之前的仆从。以萧爵的身手,想要闯入,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萧爵立在闺院月洞门外时,他却止了步。从他的方向可以看见内院的屋廊下还挂着一盏将灭未灭的红绉纱灯笼,随着夜风温柔的摇晃着,这座宅子前阵子才抄过家,如今的张家难免潇凉,可即便如此,这一幕落入了萧爵的眼中,也成了极为吸引他的风景。 他脚步前倾,像有什么的东西迫使他往院内走。 这厢,果翠悄咪咪的凑到瑶姬更前,问:“小姐,大人都来了,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应该扑上去,力求.疼.宠么? 瑶姬不太清楚萧爵的本事,所以她站在了离自己闺房足有数丈之远的亭台上,以方便她时刻监督。 现在知道过来了? 晚了! 瑶姬对果翠吩咐了几句,并且直接打断了她的问话,“让你去,你就去!不听话,明日就把嫁给守门的张三!” 果翠无法,只得扛着事先准备好的铜锣,走到前院敲了起来,“不好了,闹贼了!快来抓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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