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夷脸上的乐意不是装出来，让一旁默默关注她的老夫人和谭妈妈的脸上不由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傅夷上前一步，正准备亲亲热热挽住傅老夫人的手臂，这时候，从院子门口走进来一女子。 “姑母。”来的人是蒋瑶，现在蒋瑶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她年纪不似傅夷这般小，五官早已长开，这样一身素色的衣服，显得她有些楚楚可怜。 蒋瑶今日特意来的早了些，她昨天在傅老夫人这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原本是想趁着今早还没人过来之前再想要套一套傅老夫人的口风的。可她千想万想没有想到，在傅老夫人身边，竟然站着的是从来不情愿想要过来请安的傅夷。 看见傅夷，蒋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她跟傅夷之间的关系还算比较好，傅夷这人挺好糊弄的，只要顺着这蠢姑娘的话往下讲两句，傅夷几乎就能变成她手中最好使的一把刀。就拿着她想要嫁进傅家这事儿来说，五房的人，可能除了傅夷没太反对，像是傅昭之流，都恨不得她早点滚出傅家。 而得到傅夷的好感也是源于一次她跟傅昭的争吵，傅夷向来认为是自己的胞姐抢了自己的风头，就算是傅昭再怎么对她掏心掏肺，还不如外人给她的一颗糖。 想到这里，蒋瑶心里就有了把握。现在傅夷出现在老夫人的院中，指不定是被五房的人强压着过来的，她只要是时候煽两句东风，想看着傅夷跟五房的人闹翻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加上现在还是在老夫人的房中，这傅夷怎么可能还会被嫁去那什么定国公府？ “咦，琯娘怎么在姑母这里？从前琯娘不是最爱懒觉吗？今儿怎么起得这般早？是不是……”蒋瑶后面的话半遮半掩的，但她很确信在场的人没有谁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傅夷从前一直这么没有规矩，，今日突然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肯定是后面有人逼迫着她过来的。 这一句话，不仅仅能勾起来老夫人对从前傅夷不守规矩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不满，同时还点出傅夷今日过来没半点诚意。 这话若是放在傅夷才来的时候讲出来，指不定傅老夫人还真的会多想什么。只不过，世间的事情发生的一切，会因为时间先后顺序不一样而改变，就像是现在这样，傅老夫人听见蒋瑶的话非但没有对傅夷产生半点不高兴，相反的，因为有眼前蒋瑶的对比，她才觉得自家的亲孙女的坦诚变得尤为可爱。 傅夷在脑海里搜索了关于眼前这个女子的记忆，她看着蒋瑶对自己那张太过关心而显得刻意的脸庞，不由眨了眨眼，这人是当她没一点智商？脑子里装着的是米糊吗？不过，现在人家都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焉有不还击的道理？ “表姑姑这话好奇怪，琯娘来这祖母的院子里难道是来看你的吗？虽然琯娘年纪小，但也知道睡懒觉跟来给祖母请安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也分得清孰轻孰重，现在琯娘听着表姑姑的意思，表姑姑现在合着是觉得琯娘不应该来给祖母请安吗？”傅夷说着，还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那像是玛瑙一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模样单纯极了，却又像是看好戏一样瞅着眼前突然变了脸色的女子。 别人吃瘪，她心里挺高兴的。 蒋瑶怎么也没有想到傅夷会说出这般话来，一时间，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朝着傅老夫人的面上看去，结果看见傅老夫人不怎么好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强迫自己脸上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解释道：“琯娘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以为了你现在变得懂事感到高兴呢，如今的琯娘可真是不一样了……” “我妹妹懂不懂事可能还不需要表姑姑来评价吧？琯娘在我们心里，一直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随着蒋瑶的话音刚落，这时候，一道听起来温和中不乏强硬的女音传了来。 傅夷不由顺着声音的源头抬头，她在一边听着蒋瑶的话的时候一边正在心里想着自己究竟要怎么反驳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伶牙俐齿但又能将蒋瑶噎得讲不出话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听见有人替她出头了。 傅昭已经年十六，她的眉眼是有些随了陆氏的，板着一张脸的时候有些带着英气。而每当她跟傅夷温声和气的讲话，却是带着十足的温婉。而现在，原本傅昭是照旧打算来傅老夫人处请安，结果踏进院门，冷不丁地听见一心想要嫁给自己父亲同自己母亲一起做平妻的蒋瑶在这里讲话，乍然一听，还是跟她的妹妹有关，傅昭想也没想，冷着脸开口。 她素来羡慕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而如今突然跳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想要插足自己父母的感情，傅昭第一个跳出来感到不满意。 只不过，现在在傅昭说完这话后，那目光从蒋瑶的身上又挪想了一旁挽着傅老夫人的手臂的傅夷身上。不过，不同是此时傅昭看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 若是说先前的傅昭看着蒋瑶的眼神还带着冰渣子，而现在，她看着傅夷的眼神，谁也能看出来带着爱护，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傅昭在面对傅夷时，心里是带着几分小忐忑的。从前的傅夷就喜欢跟着她对着干，就算是在蒋瑶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样。只是她对于这个先天早产的胞妹心里有种别样的愧疚，当年若不是她调皮，在陆氏怀着傅夷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陆氏的肚子，也不至于会让自己的这个妹妹从生下来的时用药吊着命。那时候，她已经三四岁，是开始知事的年纪，所以，当傅夷出生后，她简直有些无条件地偏爱自己的这个妹妹。 只是唯有一点有些令她遗憾，傅夷似乎对她表现出来的好并没有感到太在意，甚至，隐隐的，傅昭能感觉到傅夷对自己的敌意。 她的妹妹，敏感又好强。在外人看来是缺点，在她看来，依旧可爱。 站在傅老夫人身边的傅夷感觉到来自院中那女子的是视线，她不由抬头对上，而后微微一笑。她知道从前的傅夷争强好胜，可是她不是从前那个不分好歹的黄毛丫头。“阿姐你这么夸我，我可要上天啦！”傅夷看着傅昭望着自己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明明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女子，可在自家妹妹面前，变得这么没有底气似的。 傅昭进门在看见傅夷时先有些愣怔，而后，听见此时傅夷对自己的这话，意外是有的，可更多的，是狂喜。 第一次，她在傅夷的身上没有看出对自己抵触的情绪。 傅昭开始帮着给傅夷说话，还没给傅老夫人请安，现在她站在堂下，朝着傅老夫人盈盈一拜，姿势标准流畅，“刚才一时情急，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忘了给祖母请安，还望祖母莫怪。”傅昭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在傅夷身上，带着暖暖的光一般，“没想到琯娘比我还早来一步，早知道今日我也起早一点儿，跟着琯娘一道儿过来。” 傅老夫人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傅夷真不是被五房的人逼着来给她请安的，于是傅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虽不怎么喜欢陆氏，但对于五房的这个行六的大孙女却还算是比较喜欢的。毕竟傅昭的确是一个佷知礼数懂事的女子，还有的，便是她在京城中的好名声。 “行了行了，今天你妹妹这么早早来我这头，我这个老婆子也感到意外，都进来吧，来跟我这儿一道儿用早膳。” 当傅老夫人说完这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不大自然的蒋瑶，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由着傅夷还有一旁的甘桐扶着走进去。 傅昭走上来时，甘桐很自觉地将自己这里的位置让给傅昭，而后又像是隐形人一般，默默地退后。 蒋瑶落后一步，抬头时傅老夫人已经被傅昭傅夷两姐妹一左一右地扶着朝里走去，她心头感到一阵慌乱，忙不迭想要上前，却没瞧见从一旁退后的甘桐，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表小姐。”甘桐的态度倒是很好，即便不是自己的错儿，也先低头认错。 蒋瑶原本心头被刚才傅夷两姐妹一唱一和的话搞得有些火大，现在看见自己竟然跟一个下等丫头撞在一起，那火气也就顺势发泄了出来。 “贱婢！不长眼吗？”她声音陡然间变得有些压抑的尖锐，抬手间，就想朝着眼前的甘桐挥手而去。 傅夷等人已经走到屏风口，蒋瑶的声音其实不大，毕竟她也知道这里还是在傅老夫人的院中，只不过，傅夷的耳朵似乎太好用了一点。或者说，其实傅夷虽然是随着傅老夫人的脚步在远离，可耳朵仍旧在注意着自己身后的人和事。蒋瑶对自己表现出来的算计和敌意，她不是没察觉到。 从前因为家里的关系，被人盯上在背后放过冷箭，足足让她差点在医院躺了三月，幸好没彻底伤了手，不然拿着画笔也只会是一个废人。自那之后，傅夷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像是现在这样，她听见蒋瑶的声音，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对方高高扬起的手。 啧啧，傅夷发现自己现在还有心思在观察蒋瑶的手，是挺好看的。可是，打人的这个姿势，她不太喜欢。 这里生而不平等，她没想过要去改变这种状况，却也挺反感拿着身份把不如自己的人不当人这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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