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甚至不是以我们的意愿可以转移的。就算我们愿意,那些依附于我们的人,依附于谢安的人,岂能愿意?我们相安无事,荣华富贵,他们分到的汤就只有那么多,但若是我们有一方倒了,少了多少人和他们争抢?也许不仅有汤,还能吃肉!那些站队的人推着我们,谁想回头,谁要犹豫,就必然会被身后的人所先抛弃,撕扯,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是不懂!”
听出了父亲的无奈,韦彬惭愧的低下了头,听见他又缓缓道:“所以,我们必须准备两条路。”
韦彬顿时又愣了。
“两条路?”
“你要做好准备,是成为家族的弃子,还是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韦彬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道:“您的意思是……”
“现在,我会把你软禁起来。对外宣称你与我大吵了一架,事后你再写几封给谢安的信件,留存在我这里。看吧……若是情势不妙,我会把这几封信发给谢安,为你,为我们韦家,保留一线生机。”
这样壮士断腕般凝重的安排,让韦彬震撼到一时失语。
他第一次感受到,的确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了那是能掀翻无数庞然大物,可以令他瞬间失去所有,得到所有,直上天堂,直下地狱的风暴。
他声音艰涩道:“若是计划顺利……?”
“若是计划顺利,我会将你调离京师,”韦父苍老但并不浑浊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长子道:“家主之位,将由你的弟弟继承。家族不会接受一个,对敌人心怀同情,而不是以家族利益为第一的家主。”
……
“是不是要降温了?”姚玉容看着打开的窗户,感受到了一阵凉风。“秋天真是奇怪,早晚凉快的都有些冷,中午偏又热的跟盛夏一样。”
闻言,一旁咬着葡萄的俊秀少年立马翻了个身,抱住了她。
他仰头把手里的一整颗葡萄囫囵吞下,拉出一条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然后趴在她的肩头,声音慵懒道:“这样呢?人肉暖火炉?”
姚玉容转头,额角的一缕散发,亲昵的摩挲进他的脸颊与她的额发相交处,少女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好笑道:“你别噎到了。”
“这有什么!”狌初九毫不在意道:“坊间传闻我还能空口吞黄瓜呢!”
姚玉容知道有很多编排他们的话语,不过她向来并不在意,也懒得去听,更没什么人敢在她面前提起。
可狌初九却偏偏喜欢自己去听,听来又要在姚玉容的面前去讲。不知道是故意逗她,还是在调戏她。
姚玉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的黄瓜?”
狌初九黑如幽潭的眼眸扫了一眼她的腰部,咧嘴一笑,“反正不是你的。你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姚玉容不服道:“我跟你讲,我掀起衣服说不定比你还大!”
狌初九一边不屑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一边给她拽了拽有些松散开的领子,不满的嘟嚷道:“领子敞这么大还说冷,我看你就是想撒娇让我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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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又好气又好笑,想要板起脸来,却又控制不住的微笑道:“自恋!”
狌初九却“嘿嘿”一笑,全不在意。他眉眼弯弯,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那你还喜欢我吗?”
“……”姚玉容故意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他,凝视了良久。
然而就算她一言不发,可在狌初九的脸上,她居然没有发现一丝动摇之色。
这么自信吗?
这让姚玉容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搂住了他的脖颈,蹭了蹭他的脸颊道:“唉,喜欢。”
……
应该是狌初九吧?
望着渐渐临近的边境线,凤惊蛰的手指曲起,漫不经心的在马车窗框上轻轻的敲着。
若是有人要对她下手,这是最好的切口了。
九春分已经动身巡查全国,督办各地科举事宜,不在她的身边。而这些年来,她毫无发展什么心腹的意思,亲近的,能用的,只有那么多……
一旦有事,她能依靠谁呢?那些神奇的力量么?
那她可知道,有时候,起死回生的力量,甚至都无法动摇一个人想要致另一个人于死地的心?
凤惊蛰很清楚,她复活的能力不是没有限制的
而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和而不同,朋而不党……
不知道是不是从月明楼那种污浊之地长大,害怕自己被污染被侵蚀,她和凤十六,似乎都有些矫枉过正了。
正直过头就是迂腐,温柔太过就是懦弱,自省太过……就是精神洁癖啊。
然而人非圣人,皆有私心谁能完美?
想到这里,凤惊蛰感到有些好笑。
她以为她对外维护他作为“谢籍”的威严,关心谢璋的生活,一切都能相安无事?
她以为月明楼里聚集了全天下的坏人,所以出了月明楼,对楼外的人只要付出好意就能收获温柔?
离开了月明楼以后,人长大了,反而更天真了是怎么回事?
他作为谢籍虽然毫无作为,但因为姚玉容本身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对他的尊重与恭敬,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手上毫无权利。
在外人眼中,他仍是手握赫赫权柄,一言九鼎的无上至尊。这就导致了有一部分人,始终会认为自己的利益与他紧密相连。
“如果你倒下了……”凤惊蛰看向秋天万里无云的碧朗晴空,喃喃道:“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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