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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仅要回去拿药方,而且要住在府中。”周竹桢说:“我这次原本就非奉诏回京,京畿地区又没有什么危险,带着一千兵马驻扎在这里,即使没有反心,难免也会引人猜疑。”    荀羽想了想,点点头:“那我们点上两百兵马充作护卫,回将军府住?不过我们不能驻扎太久,马上要到八月了,秋高马肥,胡虏恐怕又要大举扰边了。”    “不用两百那么多。”周竹桢道,“五十便可。若是楚寒真要趁此时机杀我,一千兵马又防得住什么?他不敢的,恐怕我回去住不了两天,他就要登门求着我回边关了。”    “羽随您一同回去。”荀羽犹豫又犹豫,还是忍不住问了,“陛下此次立后,您真的……不在意?”    “我应该在意什么吗?”周竹桢笑笑。    “您不在意就好。”荀羽微微低头,“伴君如伴虎,陛下他终究不是良配;况且后宫佳丽三千,朱墙困锁就是一生,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您。”    “嗯,我也这样觉得。”周竹桢深以为然。    荀羽听她此言,猛地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    “……没事。”年轻的儒士眼角有些微红,勉强调侃了一句岔开话题,“只是觉得,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周竹桢:“呃,呵呵,是吗?”    #身份差一点就暴露了#    #总担心我家谋士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    日头渐渐西沉,城门关闭之前,周竹桢和荀羽带着五十轻骑返回了京都。    在将军府安顿下来,周竹桢关上房门,用符阵封了房间,身上的幻术突然消失了,一堆银铠哐铛一下砸在她面前。    “维持这种级别的幻术实在是太消耗能量了……”系统说,“这是周昭惠的铠甲,您穿上吧。”    周竹桢拾起一块铠甲,掂了掂重量,微微皱眉。    她现在实力受限,披上重铠反而会失去灵活和速度,身法也不易施展。况且铠甲憋闷不透气,穿上并不怎么好受,而她若要使体表的温度和湿度都保持在让人感到舒适的水平,需要调动灵力维持,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消耗太大了。    周竹桢把铠甲挂到一旁的墙上,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件白色的素面丝绸道袍。    “哟。”系统酸溜溜地说,“料子不错啊,鲛人织的?”    “……傻了吧你,现在哪还有鲛人。”周竹桢换上道袍,“现代工艺,机器织的,上面绣了符纹而已。”    系统:“……”    周竹桢换好衣服,上床开始打坐,洗练归真剑。两个大周天走完,她突然中止了灵气运行。    今日有些不在状态。    是因为今日经历的变化太多,还没有适应过来?    不,不是的。    道君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感觉那种焦虑的情绪淡了一些,烦躁的心境被缓缓抚平。    她虽然生于1818年,毕竟一直紧跟时代潮流,习惯了信息大爆炸时代发达的互联网,突然被丢到这么一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有WiFi的地方,获取信息的渠道只剩下口耳相传和数量极少的印刷品;这就如同一个耳聪目明的人突然被蒙上眼睛,塞上耳朵,一样会产生恐惧。信息时代,全球风云变幻都在眼前,如今却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田,自然会因未知的黑暗感到恐慌。    既然知道了原因,就容易解决了。周竹桢放空灵台,闭目冥想了一会儿,很快入了定。    信息时代发展至今也不过三十余年,第二次技术革命距今也就百年有余,在此之前,人类已经这样生活了上千年。上千年都这样过来了,她只要忍耐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这个地方的信息虽然封闭,但这种情况于她而言是非常有利的,消息传递越是不便,楚寒就越是无法加强对边境军队的控制;如果她能做到绝对的消息封锁,边关怎么样,十万兵马去哪里,她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很好。    ……    荀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他推开房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去花厅吃早餐,半路上和一个抱着七弦琴的白衣人擦肩而过,他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却唤了他一声。    “荀卿。”    荀羽吃了一惊,转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将军?”    “嗯。”周竹桢微笑着应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出门逛逛,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直接同管家说就是。”    她携琴而去,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    荀羽看着她的背影愣怔半晌。    他们分开也就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前的将军一心倾慕楚寒,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更不会对他有防备之心,甚至是……甚至是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蔑视。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军师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罢了,她能想通总是好事……应该是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将军她向来不喜白色服装,又因活动不便,也不穿广袖衣袍,为什么今日却穿着白色的广袖道袍出门?还抱着七弦琴?    周竹桢打坐修炼一夜,早已平静下来。    既然到了这里,干脆就当作是一段历练,好好修炼一下心境。太过重视所谓的逆袭任务,反倒是舍本逐末之举。    ……大不了她离开这里,换个身份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一样能完成任务,无非多费些工夫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道君顿觉心情舒畅,面对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那么糟心了。    她找了个两层的小茶楼,在二楼包了个雅间,点了壶君山银针,准备试一试号钟琴。    上一个世界,叶淮赠琴的时候,很贴心地手写了一份使用说明放在储物袋里,周竹桢大致看了一下。    但凡琴类法器,攻击方式一般都是迷惑和音波两种,号钟也不例外。但说明书的最下端有一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传闻此琴是上古修士以伏羲木炼化而成,冥冥中与大道相合,体悟到极致时,可改变法则轨迹,一曲使江河逆流、星辰倒转、草木荣枯、时间回溯;但千百年来,无一人验证。”    这倒是很有意思。    周竹桢决定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今天她不打算使用灵力,好多年没弹过琴了,有点手生,先练习一下。    道君试了试音,先起了一曲。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却是四五个书生结伴而来。    此时正是七月尾巴上,再过十几日,就是秋闱的时间,故而这段日子,京中挤满了书生士子,都是来赶考的。    这几人正是来京备考的书生。    五人在大堂正中择了张桌子坐下,领头的书生点了壶竹叶青,几人就一边品着茶一边闲谈起来。    没聊两句,其中一人突然诶了一声,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弹琴。”    另一人侧耳听了片刻:“旋律活泼灵动,间以雁群鸣叫之声,应是平沙落雁无疑。”    领头的青衣书生抚掌大笑:“倒不知是哪位兄台在此抚琴,实在风雅,待会定要去结交一番。”    众人附和了几句,又开始聊此次秋闱之事,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偏到了别的地方。    “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蓝衣书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镇国将军周昭惠回京了。”    “哟。”其余人有些惊讶,也凑近了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我听别人讲的。”那蓝衣书生说,“按理来说,在外的将领无诏不得归京述职的,她此番回来,莫非是为了立后之事?”    “嘁。”青衣书生嗤笑,“今上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确实和她订过亲,可她竟以女子之身从军!既为女子,理当恭谦柔顺,清闲贞静,那周昭惠粗莽丑陋,怎堪为后!”    “就是。”一旁穿着牙色直裰的书生声音尖利,“男以彊为贵,女以弱为美,她身为女子,生得那般孔武粗壮,还不知修身理容,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表率。还想做皇后,她也配!”    背对楼梯的另一个青袍书生附庸风雅地摇着扇子,笑得很猥琐:“小弟听说那周昭惠长居军营,天天和一群士兵同吃同住,指不定……”    “指不定什么?”    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五人皆是一惊,抬头往上看去。    一个白衣人抱琴站在楼梯上,容貌俊逸,气度超脱,谪仙临凡般一步步走了下来。    她通身气势极强,一时间竟无一人敢开口,茶楼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位者。    几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相貌猥琐的青袍书生立即起身,谄媚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生等人刚才途经此处,听闻仙音绕梁,忍不住进来细赏,却不想原来是大人在抚琴……”    他话未说完,只觉胸口一痛,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往后倒飞数米,砸翻了后面的一张茶桌。    那白衣仙君微微垂眸,高贵如九天星辰,轻轻一叹。    “号钟之音,岂是尔等可闻?别污了本君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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