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没有灵力,吕不才自然是看不见那丽妃的鬼魂的,但那尚未被侵蚀完全的肉身还是看得见的。吕不才走近一看,差点儿没被吓尿了裤子。 只见那丽妃的皮囊被腐蚀了一大半,颈脖向下没一块好肉,不过那脸倒还是清晰可辨,她面容安祥,看起来似是刚刚睡去了一般。 那腐尸的味道冲入鼻子,吕不才干呕了数声,双腿直打颤,心道:这可是出了大事! 昨儿个他还见这丽妃好好的呢!可谁想一转眼,这堂堂丽妃娘娘就被人抛尸在了这皇宫后苑里,这、这这……这大靖皇宫里,当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 吕不才生怕惹事上身,遂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想他刚转了一个身,就听身后那块地传来了更加剧烈的沙沙声。 他一缩脖子,回头一看,“啊”地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他急忙用手捂住嘴,生怕招惹来了巡逻的侍卫。 那丽妃的尸骨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化,不一会儿便成了一抔土,夜风一吹就散尽了。 吕不才见得这般荒唐事儿,好半晌没能缓过劲儿来。他在那呆呆地坐了一阵子,连滚带爬地走近了几步,只见那块地上什么都没了,干净得很。 天!莫不是那顾衍清所说属实,当真有妖怪?! 哎哟哎哟!那妖怪莫不是方才在这里吞了那丽妃娘娘?! 亲娘耶! 吕不才越想越怕,瘦弱的身子随着满林的枝叶一齐抖个不止。 不行不行,他可得赶紧走!可万莫被那妖怪抓去当下酒菜了! 吕不才骇得屁滚尿流地跑了,直直待跑回了他自己的屋子才歇下一口气来。他灌了一壶水下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去找顾衍清? 一想到那尸骨的事儿,他便怯了胆儿。放眼整个大靖,也只有那顾衍清会捉鬼捉妖了不是?可是……若是那厮从他这儿得了信,自己去抓了妖,却忘恩负义把他给撇在一边儿……这可又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想,吕不才且先将事情吞进了肚子里,想着观望些时候再作打算。 直到第二日,当吕不才看到那活灵活气的丽妃娘娘的时候,他心中咯噔一响,继而狂跳。 哎哟!他吕不才转运的时机,可算被他给盼来了! 见罢那丽妃,他遂身子一转,脚底板抹了油儿似的,直直朝那大太监高德征所在之处去了。 · 皇宫之外,于那成王下榻的驿站之内,顾衍清颔首而立,其眼前坐着的,正是那雄心勃勃欲吞天下的成王。 一室之内尚聚集了数人,都是成王悉心培养了多年的亲信。眼下距他们议定的逼宫之日已是时候不多了,众人围坐一团,细听那日的安排。 那日便是十五,正是那昏君欲召众臣于大祀殿、齐观鉴妖的日子。这是一个难得能将那些个小人一网打尽的机会,是以在场的各位皆是磨拳搽掌,欲要干一番大事业。 待众人商议罢,成王挥退旁人,只叫顾衍清留下。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顾衍清作揖道。 成王将他好生打量,知其身怀通灵之力,实是这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才。更知此人对他忠心耿耿,委实难得。待得来日他登极之时,想必这顾衍清定还会有大作用,所以他此时必得好生拉拢拉拢才是。 “子清啊。”成王唤他道,“不知本王待你如何?” 顾衍清心中通透,一听他唤自己表字,便知他内里所想。成王此人虽是可将天下之人,却免不得有少许疑神疑鬼的,想来他这是要向自己讨个心安罢。 顾衍清遂一拱手道:“王爷救臣于生死之际,力挽羲和派于危难之间,于臣恩同再造。” “嗯。”成王听罢颔首,明其心意,遂道,“眼下逼宫之日在即,你在宫中可有何需要帮衬之处?” “并无,谢王爷关心。” “这甚好。”成王抿了一口茶再道,“那昏君命你鉴妖,也不知这事儿你要如何处之?可寻着妖物不曾?” 顾衍清敛了眸光,淡道:“不曾。” “唉,找着也好,不曾也罢。左右你万莫要死,这打下来的江山可是还有你的一份呐。”那成王这般说着,目光凌厉了几分。 听得出他话中的深意,顾衍清低头只道:“王爷言重了,这是王爷的江山,臣之所求,不过归隐山田而已矣。” “喔?”成王听到这话倒觉新鲜,笑道,“往日倒是不曾听你说过有这心思,有趣!莫不是……有了记挂之人?” 顾衍清一顿,嘴角噙起几分笑意,只拱手道:“还望王爷成全。” 成王思量片刻,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若要走,我倒是留不住你。却不知那女子是何人?能将你这大国师生生勾动了凡心?” 这话,倒有几分难答。顾衍清沉默片刻只问道:“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那后宫之人?” 成王明悟,遂道:“原是宫中之人。也难怪,毕竟你终日居于宫中……那好,你且让你那相好的安分一些,待我取了那昏君性命后,你且去将她领回家就是了。” 顾衍清听罢,苦笑道:他可不知该如何叫那只妖精安分一些。 然成王所言正是顾衍清想要的,他遂作揖谢礼道:“谢王爷。” 二人再相商数事,顾衍清便回了宫。 回到自己的居处未久,天色尚不曾黑透,就听得有人敲门。 想来不会是那妖精,她向来是破窗而入的。 这般想着,顾衍清去开了门,只见是一身灰衣的吕不才。 吕不才见人先笑,道:“顾道友,许久不见,可好?” 顾衍清颔首不答,心道那见面不是昨日的事儿么? 他将吕不才往屋里让,淡道:“不知吕道长寻我有何事?” 吕不才的额头上生出了些许湿意,他看了一眼闭合的门窗,斟酌片刻,搓搓手小声道:“道友啊,你看那十五也快到了,我这不正愁着那事儿呢么。虽说那日你才是重头戏,可我也不能啥都不做不是?” 心知那日怕是祭奠不成的顾衍清只点头,想着该如何劝这吕不才莫要忧虑过多。 “所以呐,那个道友……我可否向你要张道符?” 所谓道符,便是将灵力注入笔墨中,涂画在黄色的符纸上。随着那符号的不同,道符的功用自然也有不同。虽道符比不得咒术有用,但驱鬼锁怪什么的倒还是行得通的。吕不才要道符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提笔画画便是,只是…… 顾衍清抬眼望他,问道:“不知道长要什么道符?又作何用?” 吕不才想了想,额头上的汗愈渗愈多,他目光躲闪,生怕顾衍清知道什么似的。只听他道:“那种锁鬼锁妖的道符便好了。” 顾衍清微微蹙眉,却不知这吕不才要那锁鬼怪的道符何用。 他送出去的道符不在少数,多是驱鬼辟邪一类的道符,常人向来对鬼怪敬而远之,倒是不见吕不才这样想着锁鬼的。 顾衍清不甚在意,便提笔画了一张。只道这吕不才既是看不见鬼怪,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画了一张对人无害的与他。 吕不才接过,连声道谢。他仔仔细细将那道符折叠收好在袖中,看着顾衍清,神色有些为难。 “可是还有事?”顾衍清见状问道。 吕不才哽了哽。他想问这道符对那妖怪是否顶用,可又转念一想,这顾衍清可不就是要捉妖呢么?吕不才怕问出来这话打草惊蛇,遂换了个说法:“道友啊,这符对什么东西顶用啊?” 顾衍清宽慰道:“此道符不锁人,别的,想来都是可以。” 得他这话,吕不才遂安了心,再三道谢后离去了。 · 转眼便是十四日那夜。 久采顾衍清不得,今夜对苏小淮来说便是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要总结一下她成人入世以来第一次采小哥哥的经历,那么就是她不走运地遇到了像顾衍清这样的人,于是她的战果便可谓是惨不忍睹了。 可是,她偏生就是很想采他呀。旁的人,她见着了便忍不住挑三拣四的,总归是不合胃口。 而至于那因果,苏小淮却又说不出个一二来。 许是……许是因为顾衍清他皮相生得好吧。 是夜,苏小淮轻车熟路地钻去了顾衍清的屋子,刚一入窗,就见他立在一旁。 只见他一袭如雪的白袍,宽袖轻曳,一如她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他的神色很淡,淡如一潭宁静无波的湖水。可他望过来的眸色却极浓,浓得似那化不开的幽夜。 顾衍清看见她,眉眼一柔,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 果然,他着实生得极好看。 苏小淮如是想。 这许是她最后一夜见他国师的模样,可惜她却迟迟未能扒了他的衣服将他一尝。这般想着,她免不得有些郁气。 她乖巧地爬过去,抬腿扒上了他的下摆,他稍稍弯了身子,将她抱入怀里。 见得他今夜这般自觉,苏小淮心情遂转好了几分。 今夜,除了要采他,她还须得与他说说明日鉴妖之事。 她本是打算将他打晕了带出宫去的,可现在凭她的灵力,怕是绑不了他的。要是能,她早将他强采了…… 而且,想来他也是不意被带走的,毕竟他本性正直,不屑做这般逃避的事儿。这样一来,若要帮他渡了那死劫,她便只能助他一臂之力。 苏小淮遂抬眸,抬爪扯他头发,他低头看她。 她扑闪了眼睛,道:“顾衍清,明日鉴妖我会去,你且把我拘了,放那铜鼎里炼便好。” 他闻言瞳仁一缩,凉声道:“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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