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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道:“说是救上来了,刚下去就上来了。这会子房里房外的小厮丫头正叫大夫通知太太去呢!”    我听了赶忙要进去通知陆白景,走到一半又寻思怕陆明月多了心,成了心病。正犹豫着,张全从外面跑进来。    我叫住道:“你慢着,做什么去?”    张全道:“还消说?找爷去!”    我说:“为什么找爷?”    张全道:“你失了心疯了吧,我为什么找爷还和你说。”    我拉住道:“可是为了宋奶奶的事?”    张全道:“你也知道了?”    我说:“姑娘正病呢,你这么莽撞冲进去。姑娘忧心起来,病重了算你的,算我的?”    张全道:“那怎么?”    我说:“具体怎么样,你和我告诉,我想法子给爷说。”    张全左右瞄了一眼,拉住我的袖压低了声儿道:“爷不是让李德去找那给奶奶……”    我忙说:“我知道,然后呢……”    张全道:“你哪里知道后来!后来你猜怎么着,那个婆子随李婆子乘车走到一半,吞金死了!”    我心想,这事儿满是蹊跷,且不说究竟有没有婚前验身这一家规,单言宋府怎么能容得下陆白景去质问此事,更何况让关事人行至半途突然自尽……我惊问:“为什么来?”    张全一拍掌道:“谁知道呢。于是……就没了对证了。大奶奶想不开,去求老太太做主。”    我问:“爷怎么说?”    张全道:“爷什么也没说,就说让她回去。”    我心想,这不说不是还重过说么?女子贞洁如命,如此之下,宋孟圆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张全道:“于是她就在老太太房外哭闹不休,老太太怕了她,只说病痛着,使她先回去。她就跪在门外,谁知怎么着,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湖。幸亏被二爷救起来!”    我道:“二爷?”    张全说:“是啊,二爷跳进湖里,把奶奶救出来的。喝了两口水,倒是没事,就是着了风寒。”    我释下一颗心,说:“知道了。我去告诉爷,费你看着,有事来告诉。”    张全抱拳道:“也劳生歌姐姐。”    房里面,陆明月将手环在陆白景颈上正在撒娇。只说:“人家疼……”陆白景哪里经得住这妖精撩逗,名姓也忘了,软声道:“哪儿疼?”    陆明月把手放在陆白景脸前,说:“哪儿都疼……你给我吹吹……”    陆白景握住了,一根根手指地亲过去……说:“你乖乖养,快点好……”    我见她还病的七荤八素,犹自开始施妖,心中腻烦,脚一住,立在外屋桌前提着壶往杯里斟茶。    陆明月说:“嫂嫂说,她知道咱们的打算……她怎么知道了?现在,婚期怎么办……”    陆白景说:“你这样,只能往后推了……”    陆明月“一波三折”地嗯了一声。说:“你想不想我……”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白景声音都变了,哑声说:“你乖,别闹……”    陆明月说:“我刚吃的五味子汤,可甜了,你吃不吃……”    纱橱后面,影影绰绰是二人交叠的影子,流动的汤液烫着了桌上的手,我砰地撂了壶,茶水溢了一桌子。    我转了身,忙要出门,听见里面叫:“姐姐来了……你来。”    我不情不愿蹭进门,陆明月咬着筷子笑道:“姐姐,外面怎么了?”    我说:“没事,猫狗打架,误伤了人。”    陆白景瞅了我一瞅。    陆明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含着筷子望着陆白景,将手抵在他胸前,轻轻里一推,说:“我困了。你去嫂嫂那吧。”    陆白景不着痕迹轻叹一声,伸手将筷子从她手里抽出来道:“你好好休息。”    我忙取了披风为陆白景穿好,向外面唤道:“给爷掌灯!”又对陆明月道:“姑娘,外面天湿露重,我送爷出门。”    陆明月将手叠在香药枕上,脸枕在手背上笑道:“好。拜托姐姐了。”    寻出契机,我才一路和陆白景把方才张全的话说了。陆白景沉静听罢。说道:“你在月儿屋里,多留心着,看看……谁爱偷懒耍滑,轻易擅离职守……”我听着话中有话,谨慎应是。陆白景从丫头手里接过灯,说:“不必送了。我还有别处去。”因提着灯自去。    悄然回到宜晴馆,陆明月房中暗暗亮着一盏灯。房门开着,冷风从里面吹出来。我两步迈进屋子,关了窗,说:“谁开的窗子?”    陆明月说:“我自个儿开的。里面一股子饭菜气儿。”    卧床上的桌子已撤去了。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个朱漆托盘,盖着五六个小碗碟。    我看着纱障里的背朝外侧卧的陆明月,知她又犯了那些癖症,怪爱洁净。若不是病了,伙着陆白景,再怎么也不在卧床吃东西。我说道:“放着一堆吃的在枕头边,又叫有气味儿。你没吃饱么?这么大晚上开了窗,等一会喊头疼!”    她背着身招手说:“你没吃呢。你快些吃了吧。”    我心里怪怪地,说:“我惯常吃饭晚,这会儿又不饿……”说着把饭菜端出外堂,想了一想又端进外屋。    转回来,陆明月已转了过来,侧爬在枕上,语带笑意说:“姐姐生气了?”    我接口:“怪。生什么气了?”    陆明月嗤一声笑了,改说:“姐姐,给我擦个身子吧……”    我说:“你忍忍吧,叫人给你端水擦洗一把脸手脚,刷牙子蘸些白玉粉洁齿便了,怎么经得起这么大动干戈?”    陆明月道:“我身上难受,衣服都粘在身上了……你看……”一伸手,垂着兰花指尖,仿佛要使人接着。    我诚然上去接着了,她拉着我的手就往脸下方的颈脖去,悄声说:“你摸摸……都湿了……”    我一皱眉抽了手说:“做什么呢,多大了……”    她被我拉地一个踉跄,卧倒在枕榻,斜着眼梢睨着我。我又扶起来软言说:“你好歹也顾着自个儿些……和人昵惯了,倒被人说没个庄重。”    陆明月收了笑容,眼睛上浮现几缕雾气,又沉下去,我便知不好了。我说:“我去给你弄水……”    陆明月说:“姐姐既然嫌我,何必假装近我……既假装近我,何不做戏做全套?待我假的人多的去了,也不差姐姐这样一个半吊子!”说着转过身埋被躺倒。    我说:“我何尝假来?”待说出话来,自己竟有哭腔。气不过又补一句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外屋坐了一会,看着那食盘里五六碟东西,一气儿统统揭开道:“犯不着为你气坏了我!饿坏了我!”却是另外六样菜,一样鸡汁粥、一碟烧珊瑚鱼、一碟金豹火腿炒南荠、一碟盘丝饼、一碟炝苔干、一碟茄饼。都是我素日言及好吃的。    饭菜统凉了,我吃的跌下泪来。一丢筷子。端了一盆热水,走进陆明月房里。    房里一盏未剪小灯,微微欲熄。整屋没一丝儿声气。我不高不低地说:“你睡没?”    没人回应,我上前,拨开帐子,暗灯下正对上她黑漆漆的眼眸。我说:“你没睡怎么不应?”    她眼睛一闭,扭了身说:“现在睡了!”    我沉了一会儿,说:“你还擦身么?”    陆明月故不回应。我急了,拌过她身子就扯她衣带子,她啪地拍开我手说:“别和我这种没庄重的人昵坏了名声。”    我懒得回应她,只去解她的裙子,她握住我的手和我角力。我笑说:“豆芽儿一点儿力,做得什么?就范了罢!”她吭哧一声笑了,骂道:“呸,不害臊的!我死了也不要你!”    我说:“咱俩谁不害臊?叫陆白景来评理!”    陆明月唉哟一声。我一紧停了手,问:“碰着哪儿了?又疼了?”    陆明月悄声说:“陆白景你也敢叫……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儿尊重了……”    我说:“你和他说去。”    陆明月一索坐起来,褪了衣衫露出一大截脊背来。笑道:“我惯不爱做那类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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