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孛鲁的人头拿来，我就放了他。” “娘娘使不得，我们刚刚在蒙部的帮助下打了胜仗，怎么能以怨报德，杀了对方首领呢？” “你以为是我们胜利了吗？我怎么觉得是蒙部在利用我们西原，堵住回鹘后退的路，来达到他们占领回鹘的野心呢？所以这场战争对西原来说根本不算胜利。”皇后以往的慈爱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她起身踱了几步道：“为了表达你的衷心，去把孛鲁的人头拿来。” “可是最初我们只是想给对方一点教训，让他们再不能滋扰边陲百姓，我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为什么不能算胜利呢？”我问道。 “废话，战争就是以征战为目的，夺取对方城池，获得对方财物，俘虏对方臣民，这才是战争，只以守侯为目的的战争，那不是战争，只有懦夫才会那么想。” 我不由得一惊，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往温文尔雅的她去哪儿了，权利和征服欲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可怕。 我不想再就这个问题与她探讨，便没来由的说了一句：“那我们的公主不就守寡了吗？” “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公主的命运向来由不得自己，拿了孛鲁的人头回来，我就放了他，并且给你自由。” “娘娘，皇上知道您的这个决定吗？您真的不怕蒙部把战争的矛头指向西原吗？” “拿下孛鲁的人头，便是向对方证明，我们西原不是好惹的，到时候皇上自然不会怪罪，再提醒你一句管事的命在我手里。”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我也听出来了，她并不是真心气我，而是恼恨管事的将自己的这边的情况都告诉皇上，等于在替皇上监视自己，她堂堂一个皇后，怎会服气。 皇后说完这句话，起身走了出去，那些侍卫们也陆续出去，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福子身边，看着满身是伤的他，难过的眼泪簌簌而下。 管事的有气无力的说：“不是说要你到了回鹘，找机会就逃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朝他的手看去，他的小拇指缠着白色的布条，鲜血已经染湿了白布，呈现出黑褐色，显然没有人为他精心的包扎。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恼怒之心上了眉头，抬眼朝一个个站在那里的卫兵看去，眼睛有抑制不住的怒气，他们却不看我，一脸的事不干己样儿。 管事的摇了摇我的手臂，苦笑着说：“是秀娟告的密，她与你结怨，便私底下调查你，最终获得了你的真实身份，并且告诉了皇后，皇后本打算让人在西原把你杀害了，没想到你被蒙部的人带走了，才救了你一命。” 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孛鲁府里朝我射箭，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已经死在那里了。 “姐妹们呢？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没有见她们人呢？” “她们已经和战马一起死在沙场了。”管事的揉了揉自己的伤口道：“上了战场才知道这支女兵部队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战场上没人会因为对手是女人而网开一面。战争的残酷，不可预知，她们一定会胆怯，会害怕，一定忘了怎么排兵布阵，只一味的和战马往前奔跑了。” 我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管事的说的话，许久才问道：“没有人活下来吗？” “没有，她们穿着和战马连在一起的铠甲，人马合一，人死了，马也要往前冲继续战斗，直到死亡。她们缺乏战斗经验，一上来就是恶战，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虽然是盛夏，但仍觉得一阵寒意，那些活生生的面庞一个个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延展开的画卷，净是那些我们痛并快乐着的时光。 “你也不要太难过，这是每个人的命数。你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的活下去，替姐妹和我活下去。” “说什么傻话，我会救你出去的。” “你真的要杀掉孛鲁少将军？正如你所说，蒙部的铁骑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能为了我这么一个废人，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看了看四周，小心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受了谁的命令来保护你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人现在在大理。” 我似乎明白是谁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管事的突然起身朝门上的柱子撞去，我惊叫着上前将他扶起，哭的语无伦次道：“管事的，你为什么这么傻？” “起先，我只是受了大理那个人的命令，因为他对我有恩，但后来与你相处下来，你的善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在为别人着想，不顾自己的安慰。所以，我保护你觉得很值得。以后，你也一定会因为善良逢凶化吉的。现在......我要死了，没有人威胁的了你了，找个机会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管事的头上开始渗血，气息微弱地说：“我想......问你,......是不是一直怀疑那身铠甲是我安排的？” 我点点头。 他苦笑了一声说：“我哪里有那本事，你注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不要轻易......” 话没说完，管事的身子一僵，摊在我的手臂上，我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应,整个人僵直的躺在那里，任凭我怎么摇晃，他都无动于衷。 心不住地抽痛，快要不能自已，眼泪止不住奔涌下来。 若不是管事的，我可能还蒙冤受屈，在军队里搬运尸体，或许已经被繁重的劳动折磨的失去了生命，或许已经客死异乡，死无葬身之地了，或许...... 看着军营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帮我一把，我把管事的满身是血的尸体背在背上，身边经过的人就像没有看见似得，避让着走开。我踉跄着走出了军营，在一处荒草丛生的僻静处，寻得一块平坦处，将他好好地安葬。 管事的一生无依无靠，是个可怜的人，临了我也不知道他家在何方，只知道我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 现在我只能讲他安放在这荒无人烟处，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痛，我将贡品一一摆放在他的坟前，咽下心头的一口气，小声地说：“你先在这里安息，等我境况好一些一定把你厚葬，你要在这里等我。” 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在清晨薄雾弥漫的山野慢慢走了回去，身后一群御林军模样的人从皇上的营帐出来，径直奔向皇后的军营。 正如管事的所说，皇后一直想像小梁皇后一样统治这个国家，可是她没有那样的胸襟、气魄和能力，也没有小梁皇后身后的势力，注定只能是东施效颦，弄巧成拙了。 一天之后，皇后娘娘便被消去了后位，贬为嫔妃，原来的皇贵妃在中兴府册封了皇后，后宫恢复了平静。 我再次见到西原皇帝的时候，是在蒙军宣布占领了西原之后。在中兴府的城墙上，太阳西斜，微风阵阵，初夏最惬意的时光。 皇帝的手搭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许久才说：“你当年情愿赴死也不要为战争占卜，如今看来你似乎是对的。”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他侧脸朝我看道：“如今西原民不聊生，但凡是男性，除了年幼无知的孩子和耄耋之年的老人，几乎都参与了战争，然而连年战争，对这个国家的伤害太大了，是时候歇一歇了。” 这是很久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双手作揖道：“皇上英明。” “当初我应该听你的话，或许就不是现在这番景象了。” “现在开始也不晚，皇上，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怎么说？” “向蒙军投诚。” 皇帝转身看着我，又问道：“投诚就可以吗？” “还要让出占领回鹘的一座城池。” 皇帝看着我，眼神满是猜忌，我解释道：“说出这样的话，皇上怀疑我也不无道理，但皇上想一想，蒙军已经杀红了眼，占领了回鹘，下一个目标，不是金部就是西原，我们这次表现出诚意来，或许蒙军就会网开一面，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休养生息。” 皇帝道：“我的想法跟你一致，蒙部和西原一战在所难免，不如种粮、驯马，来日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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