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这天总下雨,邓王府的夜宴摆在长长的回廊里,郡主邀请了临安城里的名媛前来赴宴。姑娘们三三两两的,正在回廊里比着自己的绣品,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郡主每年乞巧的宴会都是京城的姑娘们喜欢来的地方,因为郡主不仅邀请了她们,还有许多世子名流的青年才俊会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高端的相亲宴会。 慧心见雪见把我带了回来,忙作别了几个聊的正欢的小姐妹们,朝我的房间走过来。 我推开门时,她后脚跟着来了。 “姐姐,可是见到了赵月?” 我点点头。 “你们和好了吗?” 我摇摇头。 “这次去大理,还以为给你们创造了一个好机会,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她挠挠头,眼睛一转,拉着我说:“好了,今儿是乞巧节,院子里好玩的很,我们出去吧。” 走到一半才觉不妥,我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临安城里的名媛我虽然认识的不多,但保不齐会有认识我的人。慧心灵机一动,拿了一件宫女的衣服给我,又给我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嘱咐我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便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想想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只会胡思乱想,跟着慧心出去也可以散散心,看看这些王公大臣的孩子是怎么愉快的交流的。 而我则是跟着邓王府的丫鬟,将准备好的坚果放在姑娘们的桌子旁,然后重新站会昏暗的角落里,只感受着热闹的气氛。 雪见见我寂寞,站在我身边,与我说话。 她说:“昆护卫的身体慢慢地康复了,郡主的心情也好多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也踏实了。”她抬眼看我,又问道:“我和薛神医走后,你和月王爷没有在大理私定终身么?” 我摇摇头,知道她要问此事,自己说要淡定,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抽痛。 “那就可惜了。”雪见说。 这时,家丁来报,说是沂王府的新王妃带人给郡主送来了。沂王府的王妃?也就是赵竑的妻子,上次婚礼上,我们匆匆忙忙是见过的。慧心不好怠慢,就将人请了进来。 史彩云穿着一身青色纱衣,看着甚是清爽。她一路走,一路笑着,没几步就坐在慧心身边,将手放在慧心的胳膊上,以示亲密。 “妹妹,姐姐做了几个好吃的糕点,拿过来给你尝尝。”说着让手下将糕点从餐盒中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姐姐客气了,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哪里,这次我是要来感谢妹妹的,你还记得吗?就是去年的乞巧节,我还在这里同众姐妹们赏月吃、绣花,若不是那晚王爷正好来此处,并且看上了我,要不是这样,恐怕到现在我还不能下绣楼半步。” 说着,让随行的丫鬟们将点心送往各位小姐身边。 史家果然是名门望族,端出来的糕点样式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听说丞相府上有一群很厉害的厨师,能做出世界上任何一道珍馐美食。 “这位姑娘是?”慧心看看她身后有位穿着打扮不同于其他侍女的女子,问道。 史彩云拍了拍脑袋,笑了笑,将身后的一位模样清秀的女子拉了出来,小姑娘看起来略微有些胆怯,红扑扑、圆润的脸蛋,看得出来还很年轻。 “这是家妹,刚到临安,我也是带她凑个热闹,可她硬是不愿自己一个人来,非要我一同前往,要知道我已是王妃,出席这样的场合不妥,这不,把妹妹交给郡主,我这就要回去了。” 慧心浅笑,让宫女给史家两位小姐安排了座位,史王妃这才满意的笑着离开。 雪见轻笑一声小声说道:“姐姐可能不认识眼前这位王妃吧?” 之前在那场荒诞的婚礼上倒是见过一面,但这件事不能告诉雪见知道,所以摇摇头,假装自己不认识。 “这位是庆王府赵竑王爷的福晋,去年来过咱们邓王府的,那时候还是一个娇滴滴,刚从小地方来的小户小姐,做什么事都蹑手蹑脚、土里土气的,现在倒是拿架子了,还能说会道的。” “但看上去还是颇有规矩的一个人,可能当时初次来临安略微有些拘束吧。” “嗯,今年也不知道谁会在这乞巧宴上寻得如意郎君。” 我看看天,时辰也快到了,雪见看着门外陆陆续续有王公贵族们进来,拉着我激动地介绍。能来参加这样宴会的人必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这些男子身着素色青衫,手执折扇,谈笑有素,举止优雅。 雪见绘声绘色的介绍,脸颊却已绯红,这我理解,二八年华,最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宾客们陆续落座。,原本的小雨也停了,天还是阴沉的,但灯笼已经可以照亮整个院子。一个大大的幕布从天而降,将姑娘们和公子们分开两边。 这时,管家差人抬出两个大箱子,一个是红色的,另一个是原木色的。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说道:“各位公子小姐们都到齐了,今年的乞巧节节目正式开始,大家都知道,临安的大家闺秀都善刺绣,现在就将姑娘们的绣品置于锦囊之内,放入箱子内,公子们轮番从箱子里摸出一个锦囊来,锦囊里不仅有绣品,还有姑娘的名讳和简介,若感兴趣便可将锦囊交于我,若没有意向,便可将锦囊放在旁边的原木箱子里。” 公子们纷纷走向红色的箱子,伸手拿出一个锦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认真拜读,斟酌再三。姑娘们则在另一侧叽叽喳喳的笑声议论着自己心仪的公子,忍不住想要偷眼悄悄对面公子手里的香囊是不是自己的。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走进人群里,咧咧切切的,几欲摔倒,身边的随从忙搀扶着他。那人不是别人,竟是月儿。 管家忙上前问道:“岳王爷可是从不参加乞巧节的活动,今年这是破例了。” 他的脸泛着红晕,傻呵呵的笑着,嘴上说着:“我的星辰在不在这里面?说着便伸手去拿箱子里的锦囊。” 雪见见我慌张,忙将我护在身后说:“这会子可不能让岳王爷见到你。” 我自然知道,便由她掩护着想回别院,正欲转身,听见了青蝉的声音,便转身去看她,只见她奋力的拉着月儿的手,不让他去抓箱子里的锦囊,可是已经晚了,锦囊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月儿醉熏熏的要打开锦囊,却被青蝉拦住,他没好气的看看青蝉,继续将锦囊打开,他大声地读出女孩子的名字:“史海棠,好名字,好名字。” 众公子们议论纷纷,管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郡主求救,青蝉让家丁们拉他回去,他却挣脱着将青蝉拉住,没好气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阻止我,想成为我的王妃对不对?” 青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没有办法,只好使劲拉着他,想把他拖出去,并且试图捂住他的嘴。 大家讨论的声音更大了,青蝉怕他再说下,便拉起一个壮一点的家丁,要他将月儿抬走,边抬边小声对她说话,内容大抵是:姐姐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发疯了。 谁知月儿大叫道:“你胡说,我明明刚刚还看见她。“他说这,伸手就要去掀开那道屏障,被青蝉拦下,帷帐后的女孩子已经吓得四散逃开。月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帷帐瞬间一泻而下,铺在地面上。。 “啊......”突然有个女孩子的惊叫声从倒下来的帷帐里传来,公子们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掀开帷帐去找,有的从这头掀起,有的从那头翻开,帷帐太大,扯也扯不开,找也找不见,乱作一团。姑娘扑腾了好久,才被解救出来。 她的头发已经被散乱,衣服也不整齐,鞋子还丢了一只,她羞愤的用轻纱遮住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一个丫鬟匆匆的把在门外的史王妃叫了进来,她看到自己的妹妹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压着火气对月儿说:“岳王爷是不是欺人太甚?” 月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趔趄着作揖道:“对不起,那位姑娘,实在是无心之失。” “无心?上一次在你王兄的婚礼上你就大闹一出,现在又来欺负我的妹妹,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们沂王府过不去?” “对不住了嫂嫂,赵月实在不知姑娘是你的妹妹。” “一句对不住可不行,岳王爷该拿出点男子的气概来。” “嫂嫂想让赵月怎么做尽管说。” 史彩云冷哼一声,边收拾自己小妹的发饰和衣服,边说:“既然王爷已经选中了妹妹的锦囊,便是有缘,这会儿子又和妹妹上演了这么一出欢喜冤家,不如就将家妹纳做妃子吧,这样我也好跟远方的父母一个交代。” 青蝉一听,忙上前对史王妃说:“王妃要三思......” 还没等青蝉把话说完,史王妃厉声呵斥道:“这儿哪有你一个家奴说话的份儿。” 月儿挥手将青蝉挡在身后道:“嫂嫂不能这么说话,青蝉一家满门忠烈,沈将军更是在战场上负伤,她可不是家奴。” 史彩云轻哼一声道:“沈家的确是满门忠烈,却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大小姐,让沈家丢尽了颜面。真是家门不幸呀。” 月儿退后了两步,作揖道:“请嫂嫂收回您刚才说的那句话。” “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呀?大家可都知道,沈家大小姐在沂王府的时候就想尽各种办法勾引我们家王爷,我可听丫鬟们说了,她呀,还在逝去的淳妃娘娘的行宫暗道里设了密室偷情,可真是费尽心机呢,好在她已经死在巴山蜀水凄凉之地,否则还不知会怎么祸害人呢。” 月儿的脸早已经涨得通红,自觉各种礼数已经施尽,再加上喝了酒,便慢慢走向史王妃,青蝉死死拉住他道:“王爷,不要,姐姐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子的,你要为她身后之名考虑。” 史王妃后退一步,不依不饶的说:“怎么,王弟还要打我不成?” 史王妃惯会先发制人,激怒别人。这边还没等被人说话,便抹着眼泪大哭起来,边哭边跺足道:“赵月,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我那清白的妹妹无端被你害得当众受辱,你又想要当众打嫂嫂,大家可都看着呢,这事儿我要告到皇上那里去,让他老人家给我们做主。” 大家的兴致被这么一闹也全然没了,便早早的各自散去,月儿被青蝉拉着往外走,史家小姐气冲冲的去找皇上评理去了。只留下气呼呼的慧心,躲进别院的我发泄。 “姐姐你看看赵月,好好的一个大才子,现在快要变成一个地痞了。” 我心中一揪,月儿真的要这样下去吗?看他这样,我比谁都难过,可是我不能再找他,他可以娶青蝉,可以娶史彩云,唯独不能娶我。 慧心抱怨是抱怨,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宋部皇室人丁冷落,眼前只有赵月和赵竑两个王世子,赵月虽是庶子,确是沂王亲子。赵竑虽不是沂王的亲生子,但也是宋□□后人,且从小养在沂王身边,文韬武略过人,皇上也非常看好他。皇爷爷他年龄已经大了,太子也已经亡故很久了,急需立太子,若皇上选择了赵竑,那么史丞相的地位在朝中便牢不可破。史丞相在朝中的野心很大,但对外却消极不抵抗,只一味的妥协、割地。若他得了势,宋部早晚亡在这群人手里。” 对于皇权,我不太了解,但以前在西原的时候便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然而我知道,当今的宋部皇帝虽然懦弱,却是极会权衡朝中势力,不会让任何一派占上风。 皇上很快召见了史王妃和她的妹妹,据说她在朝堂之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月儿所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与皇上说了,皇上当即呵斥了月儿,幸有几位主战派的将军从中讲和,这才保他没受皮肉之苦。史王妃哪里肯善罢甘休,定要月儿娶了这史家二小姐。 老皇上虽然年迈,但也不至于老糊涂,如果月儿娶了史二小姐,无异于扩张了史丞相的势力,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很担忧的对史王妃说,月儿最近做事有悖理法,又一心向佛,怕姑娘跟了去会受委屈。 皇上此话一出,双方不得已做出让步,贺兰王妃便答应将史家二小姐接进岳王府去住、观察三个月,若仍愿意嫁给月儿,且月儿同意了,便给他们赐婚,若相处不来,就给她指一门好的亲事,绝不委屈了姑娘。 史王妃虽然气不过,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二小姐住进了岳王府。进府的时候这个二小姐可是摆尽了各种谱,给大家一种已经是准王妃的错觉,尽管贺兰王妃很不喜欢她这样,但毕竟是自己儿子犯错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慧心郡主不放心这个史二小姐,便时常向岳王府打听这位她的作风,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着实吓了一跳,她的表现与初见时的怯懦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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