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听雨阁三年,日子过得太顺利了,夏天居然忘了世道的险恶,不管什么时候,嫉妒心就像毒蛇一样,在你毫无防备之时会突然狠狠地咬你一口,它的毒汁往往会要人性命。 这天,夏天和夏樱刚把提炼出来的药装瓶后,正准备收拾药房,一群婆子闯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金妈妈。金妈妈是大夫人李氏以前的贴身丫鬟,嫁给了管事后,又回到李氏身边做管事妈妈,在大夫人身边,金妈妈算得上得脸的。 其中一个绿衫婆子看了看惊呆的两人,声音尖锐的问道:“哪个是夏天?”。 夏天心中一凛,不详的预感笼罩着自己,颤声回道:“启禀妈妈,奴婢就是夏天,不知妈妈找奴婢有什么事啊?” 婆子一个眼色,就冲出两个健壮的妇人,要捆绑夏天。 夏天着急,向金妈妈求饶道:“不知道夏天做错何事,让妈妈如此啊?”不等夏天说完,一块布就堵住了她的嘴,然后那两个妇人的手臂就如铁钳一样,将她给拖走了。 夏樱也被吓蒙了,瘫跪地上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所有人走后,才惊觉要去求人。 夏天的两个姐姐都不算得势,知道后也只能干着急。如今只能看一向对自己几个不怎么关心的紫大夫会不会帮忙说几句话,即便不能救出来,好歹也要知道个缘由。 被关入刑房的夏天又是恐惧、又是惊慌,本打算存够了钱,找个机遇自赎出府。所以平时为人都是十分小心谨慎,守规矩不说,从不瞎打听什么。对四周的人都是与人为善的,对紫大夫也是尽心尽力。会是谁呢?又是什么缘由? 听雨阁在白府其实算是个是非少的地方,紫大夫为人冷淡,但是对白府主人服务应该是没有什么错处的,更何况紫大夫与所有人都没什么利益纠葛,相对而言被算计的少些。即便牵连到了什么阴私里,也从来不会牵连到几个小丫头。 是谁要算计自己呢?是针对自己还是家人呢?两位姐姐都是老实人,也就一手梳头的手艺拿得出手。听雨阁的几个丫鬟,自己这点手艺其实没有赚几个钱,而且对她们都是免费打扮,首饰之类的也都是让她们先挑的,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下死手。如今最有可能的,就是老父管理的胭脂铺了。 夏天不常回家的人,也知道老实的父兄管理一间胭脂铺,被许多人眼红,府中庶务掌权人几易其主,奴才势力也盘根错节,如今出这样的手,很可能是主子争权的结果。想到家中没有哪个人投靠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主子,夏天就觉得惊恐万分,自己这次很可能逃不过去了。 躺在阴冷潮湿的柴房中,夏天被冻得瑟瑟发抖,迷糊之间又做起了那个让她恐怖的噩梦来。她幼小的身躯和许多一样的大小孩子挤在狭小的马车中。她只能从其他孩子瑟瑟发抖的身躯感受到孩子们的恐惧,包括她自己在内,连抽泣声都不敢发出,只能恐惧的看着两个粗壮的男人将一个八岁的女童,奸虐至死。那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脸最后定格的是无尽而又扭曲的恐惧。他们甚至都没有将她掩埋就这样将她苍白残破的裸体给扔在了路边。 就因为这恐惧的一幕,所有的孩子连逃跑都不敢,只能坐等命运的审判。 而其中一个男人带了两个容貌出众孩子先离开交易去了。剩下的这个因为下雪天赶车、路滑翻车,滚落在了路边时被石头伤了头半昏迷着。 即便如此,所有的孩子都待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当时她看着那人意思模糊半模糊的的躺在地上,断断续续□□。鬼使神差的,拿起路边一块大石头,恨恨的砸向那人的脑袋,鲜血溅了她满脸。她只有一个念头,他若不死,死的就是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只知道下面没有任何动静后许久才停手。 她回到孩子们跟前时,所有人看她就跟看恶魔一样后退着,当时她记得自己好像是笑了一下。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那么挣扎比被动接受更能创造好的局面不是吗? 夏天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是她的意识却更清醒了,她想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她也该找个靠得住的主人才是。 直到第二天早上,终于等来了金妈妈的审问。 夏天脸上是不健康的红,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狼狈又可伶,即便这些打动不了这些常年掌刑妇人的心,但是却能让她们更愉快。 几盒胭脂被扔在了夏天面前,金妈妈身后一四十上下,面容十分刻薄的妇人开口尖声问道:“你这些胭脂哪来的。” 夏天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回答道:“这些胭脂是奴婢托家里的哥哥买来的。” “买,你买得起吗?而且这么多,是你父兄偷的铺子的胭脂让你在这府里牟利吧。” “妈妈,冤枉啊,这些胭脂确实是父亲所管店铺的胭脂,但是也确实是奴婢先花钱买下来,再卖给府中的姐妹的,”夏天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婆子打断。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父兄监守自盗了”。 夏天急忙辩到:“不是的,这些都记账了,是花了钱买的,不信您可以查账。” “账还不是你父兄做的。”婆子声音高亢,不给夏天申辩的机会道,“这样的奴婢,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打看样子是不会招的。”说着就要上前打夏天耳光。” “徐满家的。”金妈妈开口阻止,这婆子,也不看看现在这是谁的地盘,什么都想抢个头。“夫人治家最是和善,我们做奴才替夫人做事也得小心些,像你这样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定罪了,又打又杀的,这要是传出去,少不得影响夫人的名声啊。” 绿衣婆子正想回几句,金妈妈就直接对夏天道。“你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一点虚假,可仔细你的皮。” 夏天微松了口气,能给个说话的机会,就证明他们人心也不齐,各有算计,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承蒙主子垂怜,奴婢得以每个月与父母团聚一回。府中姐妹听说奴婢父兄管着一间胭脂铺,嫌弃货郎的胭脂又贵,颜色也不艳丽,就托奴婢回家时向父兄买胭脂。所有买的胭脂全都是按照市价卖给府中的姐妹们的。父兄想着,这也是为店铺招揽生意就答应了。所有交易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奴婢自己卖给姐妹们的也都记了账的,每一笔卖给了谁,多少钱,什么时候,都写下来了。妈妈可以去对账,奴婢的父兄都是老实人,说什么也不敢贪墨主家的财产啊。” 那徐满家的看夏天居然有条不稳的说着,心中焦急,正准备在吓她一吓,结果金妈妈瞪了她一眼,她自己反而吓得不知道自己准备说什么。 金妈妈又看向冰释,虽然还是一张冷脸,好歹不够凶神恶煞,她严声问道“还有呢?” 夏天小心回道:“还有,姐妹们买胭脂也缺些小饰物什么的,也是奴婢托哥哥在外面买的便宜玩意儿,再低价卖给府中的姐妹们,奴婢也就是跑个腿而已。还有紫大夫也教给奴婢制作一些护肤用的脂膏什么的,奴婢所用材料也都是从府外买进来后加个工,紫大夫也是同意了的。妈妈,奴婢是有些贪小便宜,但真的不敢贪主人的东西啊!” 当初做这些小买卖时,真的全部都记账,明确了买卖,就怕留人话柄,而且也确实给紫大夫报备过,自己平时也是各方打点到位才敢做这些个买卖。 徐满家的看金妈妈没有再追问,居然神情轻松的喝茶,似乎对夏天的回答很满意,她正准备抬出老夫人的名头,给金妈妈提个醒,正在这时李妈妈走了进来。她没有看夏天,却在金妈妈耳边耳语了几句。金妈妈又仔细打量了跪在下面有些畏缩的夏天,似乎想要从新估量一下她。半响她也没有得出结论,只是吩咐人将夏天继续关起来,不理徐妈妈就离开了。 夏天又被关了两天,但没有用刑,还有人送了吃食和被子。她就知道了,有人保了自己,若真能平安无事,定要铭记在心。 之后虽有问话,但是不再有呵斥,自己屋里的账本不知所踪,好在夏天习惯了做两本账,另一本找出来后,与哥哥藏家里的账对清楚,夏天被放回了听雨阁。 “这次多亏了紫大夫,是她向夫人说情,还说要收你做徒弟,你才能这么快出来呢。”夏樱说道。出事时她只能求助紫大夫,本来还怕紫大夫不愿出面,但她也不知道求谁。没想到紫大夫一下子就答应了,若不是有紫大夫的面子,这个事情恐怕不会善了。 “对不起,我没有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夏晴抱歉的说道。以前夏晴和夏天就是一个屋里的,后来夏晴去了针线房,夏天于服装设计一途天分颇高,自己能在针线房立稳脚跟,也是多亏了夏天总是帮自己出注意。其实夏晴有求自己的师傅,师傅负责老夫人的服饰,在府中也有一定的分量,但师傅反而规劝自己不要惹事,自己也不敢去求大小姐,也怕大小姐厌弃自己。 夏天安慰夏晴:“没关系的,你们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吗,都是说不上话的,这次也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善良都是在自己能够保全自己之外,才能够施舍的东西。夏晴也许想为自己求情,但又怕牵连她自己。谁都没有自己重要,连她自己都是这种理念,她自然不会怪其他人。 夏荷与璎珞也在夜间赶了过来,妹妹出事时,两人都非常着急。二夫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丫鬟插手中馈之事,六小姐自己都是一个透明人,平时为人也是谨小慎微,一个梳头丫头,根本说不上话,两人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夏晴和夏璎在夏荷和璎珞来了之后就把空间让给了姐妹三人。关上门,夏荷就数落到:“早叫你不要弄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你不听,看现在出事了吧,看你以后还老不老实。” “二姐,这次的事应该不是我卖几盒胭脂的事吧,我想过了,我卖的胭脂不多,小饰品也有人在卖,平时帮他们画画妆,都乐意的很,我也赚不了几个钱,这次的事件应该也是针对家里的吧。”夏天想了几天,觉得专门对付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徐满一家本来是老夫人带过来的,负责管理老夫人的嫁妆中的一处胭脂铺,但是他经营不善,又被查出了做假账,本来这样的人,打杀都是轻的。那徐妈妈本来是老夫人的赐给大夫人的,很是有几分脸面,所以家里人都被撵到庄子上了,就她还在夫人身边伺候着。现在那个铺子被大管家分到哥哥去打理了。”璎珞说道。父亲打理的胭脂铺,本来业绩平平的,不过这一年来,小妹总是出些主意,胭脂做得也越来越好。家里也慢慢得得到些重用,就招人恨了。“幸亏哥哥他们将账册都备了一份,他们竟然胆大都去偷账册。” 璎珞看了小妹一眼,柔声劝到:“你那些小饰品啥的,还是不要买了,我们家没有谁在主子跟前得脸的。这次是因为紫大夫出了声,也是因为大夫人并不想让老夫人身边的人如愿,你才能平安。下次再出什么事,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夏天低头,吐出了一个“嗯”。 夏天很不甘愿,可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你还没有强大到能够自保的时候,你只能乖乖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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