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府,水漾又得了一笔赏赐,而且远远多于涟漪她们,不过水漾也没有心思在乎涟漪她们的想法了。牡丹宴的事又给了水漾一大冲击,奴仆的身份一直是水漾心中一大痛,上次府中放人,水漾就留心脱籍的事,可是打听的结果让水漾十分失望。 从国家必须掌握更多的劳动人手和巩固政权基石的角度着眼,从上几代皇帝开始,就陆续有一些限奴政策,不过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推行,当今圣上也在三年前就下了一次限奴令,不过似乎没有成效,这几年皇帝着手收拾外戚,好像也忽视了这事,不过即便这个政策是真的,拥有大量奴婢的世家大族也是一大障碍。 当今圣上早期是通过外戚才站稳脚跟,但经过20多年的算计,现在几位皇子的外家全部都被打压下去了,所以他开始着手改革了。 可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的让人不可琢磨,当你满怀期望时,也许不管你怎么努力,你的目标总是离你遥不可及,当你毫无准备时,他又轻而易举的站在你的面前。 白老太爷在今天被皇帝钦点为代理户部尚书。而原尚书被皇帝训斥贬官了,起因就是限奴令推行不利。本来升官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次的限奴令所遇到的阻力也很强大。这几年皇帝越发的强势,皇亲国戚都杀了一大堆,更不会对臣子客气。若是白老太爷无法做好这件事,官很可能就当不成了。 作为一个丫鬟水漾的信息很是闭塞,不过最近大小姐总是让水漾贴身伺候,自然也弄明白了这件事。而且这件事对白家的影响不小,本来大小姐获得魁首,来提亲的人应该络绎不绝,可是因为这件事,许多人都处于观望状态,连以前来探口风的人这些日子都不来了。 白大小姐自然十分着急,这次魁首本来应该是一次机遇,但若是家族倾倒,这些依附家族的贵族小姐更是不能活。以前永宁候家的三小姐就是她的闺蜜,就因为家族犯事,据说沦为官妓,如今生死不明。 白大小姐这阵子明显烦躁了许多,祖父似乎想要在家里先行执行限奴令以表明智,但是光这样怎么可能让皇帝满意。而且这个政策过于抽象,公、侯之家不过二百人,一品不过一百五十人,二品不过一百,三品不过五十人,四品及以下不得超过30人。百姓富户不得超过10人的蓄奴政策。自己的祖父如今不过是个代理尚书还不是正三品,家里人口如此之多,一下子放走这么多的奴仆,且不说有多少损失,开展日常生活都很困难。 其实皇帝的态度大家心里都有数,有几家也积极响应了政策。其实能够脱籍,谁天生想做奴才,更何况可以一分钱都不花。但政策是好的,实施却困难重重,有好几家平时对奴仆不好的,都出了乱子,甚至有奴仆与主人对抗,抢劫主家,霸占主人财产和良田的事。奴仆脱籍却没有田地,没有生活来源,动乱就会存在。 当水漾知道了这一政策也很是激动了一把,甚至回家与家人商议了一天,只要摆出小侄子的前途,所有的人最后都同意,抓紧机遇,请客送礼都要脱籍。 汀兰水榭偏厅里,这次聚集了大小姐身边所有的奴才了,小姐发话了:“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次我身边只能留两个人,你们若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们谋算谋算。”这话听不出情绪,但能呆在大小姐屋里做事的都是人精,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想脱籍,一时没有人说话。正当一片寂静时,站在较远的一个叫秋瑾的丫头却抢前几步,跪伏到小姐面前,痛哭流涕地说道:“求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就想跟着小姐,一辈子为小姐做事。如果其他姐姐不愿意想要脱籍,奴婢可以伺候小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这么一句话下来,其他人都不得不表态说自己没有那脱籍的想法,这个丫头胡说八道啊,顿时跪了一屋子人,水漾也不得不跟着表态。小姐一个眼神,涟漪发话了:“这都是干什么,小姐仁善,你们却践踏了好心,还不都起来,屋外的都出去做事,其他人留下。”虽然不甘愿,但小姐积威盛深,当即就有两个婆子将秋瑾给拖走了,三等丫头和一些常在屋外的婆子们都走了,顿时屋里只剩下刘妈妈,四个二等丫头加上涟漪了。 涟漪看了一圈就点着水漾道:“水漾平时就是个心思活的,你先说。” 水漾心一紧,这话说的就分外小心了:“启禀大小姐,奴婢自出生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小父母也没有教过奴婢别的,只教过奴婢要好好伺候主人,要说奴婢有什么歪心思,奴婢是绝对不敢认的。再说小姐一向仁善,对奴婢们更是关爱有加,奴婢曾经确实也寻思着,等小姐将来有了好归宿肯定也会为我们这几个未来着想,说不定就会放了我们出去陪个良家子。再说了,国家颁布的限奴令其主要目的还是针对的男丁,我们这些小丫头其实就算成为了良家子也不一定有现在好。就像刚才的秋瑾,她本来有两个妹妹的,因为没有选上府里的丫鬟,一个大冬天掉河中淹死了,另一个失踪了。她父亲好赌,娘亲早逝,府里发的棉衣她穿回家,回来就只剩下个面子了,她哥哥又什么都听他嫂子的,如果脱了籍,指不定就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叫奴婢说,这限奴令对女人来说指不定是什么灾难。” 大小姐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些丫鬟生存的环境如此艰难,还以为刚才都是作秀呢。 看大小姐神色若有所思,水漾再接再厉道:“奴婢寻思着,其实这脱不脱籍的都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而生计才是所有人都关系的问题,奴婢想着这府里的丫鬟估计一多半都是不想走的,但不走又给小姐为难,”说着看了一下小姐的脸上,看她表情缓和又道:“如果只能留两人,这两人肯定最得小姐喜欢,其他人吗,可以先脱籍响应了政策,然后再签上劳动契约书。” “劳动契约书?”小姐惊讶!其他人也很不解。 “这劳动契约书也是奴婢胡乱想出来的,也是为了姐妹们考虑,反正我们都是做惯了丫头的,不如与主人签订劳动契约书,契约书中可以详细写明这个人该为东家做些什么,比如丫头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就写在契约书里,然后东家按照劳动给些银钱。但她们的身份都是良民,享受良民待遇。如婚姻就由父母做主,若是犯了错可根据合约约定由官府裁决是非。还有我们都是主人家花了银钱买回来的,这契约长短自然由主人家说了算,卖身银可以作为履约保证金。若是有特殊情况想毁约就得按照约定付清卖身银,若履约到期这卖身银就不需要付,到时候双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续约。当然对国家需要的壮丁不能使用这种方法。对于需要参军的男丁,可直接脱籍。这卖身银就当捐赠给国家了。那些有钱,现在就愿意出钱的自然由得他们自愿。对于那些平时偷懒耍滑又想签劳动契约的,可以直接发到庄子上做苦工。” 所有人都在消化水漾的话,水漾再接再厉道:“我家父兄也在白家干了一辈子,也没有田地,若不是为了我那不足5岁的小侄子能够进学,也从未起过别样的心思。如今娘亲重疾在身,按照规定可以免服兵役。奴婢一家都希望能够继续为白府工作。” 大小姐看了看水漾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姐姐,” “回小姐话,确实有两个姐姐,大姐也得二夫人恩典脱籍嫁人了,二姐现在也在听雨阁做事,但也有15岁了,大哥娶妻,也生有一子今年5岁了,前几天还在背诵窗前明月光呢。”这话就点到为止,就是想告诉主人,我们都没有背主的心思,家里想脱籍是为了小侄子能够读书,我们女人其实是想跟在小姐身边的,都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都想嫁得好些的愿望,这些无可厚非吧。 大小姐将水漾的话仔细思量,她本身就是才女,可不只是懂些琴棋书画这么简单。这个劳动契约和活契类似,不过一般人家都不愿意买活契的奴仆,怕不可靠。不过在白清芬看来,如果奴仆真的要背叛可不见得一个契约就完全能够杜绝。将关键人物死契抓在手中,他的家人放了既能收买人心,若有异心,这脱籍的家人也一样好控制。 当天晚上,白清芬就和自己的哥哥说了这劳动契约书的事。白大少爷也觉得这个方法只要工作做得细致确实可行,马上找自己的爷爷商量此事。白老太爷自然更懂其中深浅,如今自己被推到了台前,可以先拿自家实验,若和平推动,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白府的脱籍政策正式启动了,凡是符合国家政策又自愿当兵的,无条件放籍;那些符合政策不愿意当兵,但自愿交税的,签订劳动契约后,人才就重用,不是人才就发到庄子上做苦力,女眷仆妇等同对待。 白家人口太多,为了抓住更多关键人物,白老爷甚至名义上分了家,这样算起来,白家几房都留下了最少10个仆人以上,加起来也有上百个死契在手。而死契的多半是心腹,及掌握关键产业的管事,男仆居多。不过水漾和涟漪都被主人留下了,想来是作为嫁妆留给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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