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冰释心潮起伏时,看见了窗外来回晃动的影子。 冰释收拾好丝帕,拉开了门,小叶子一脸纠结犹豫的脸出现在了冰释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可是有事。”冰释问道,她知道小叶子一向沉稳,如果不是急事,不会让他如此焦急。 “小叶子想求姐姐帮忙救个人。”小叶子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惨白,让冰释想到了当年窗外的夏荷。 她将小叶子拉进屋,到了一杯热茶,安抚道:“你先慢慢说。” 小叶子看了冰释,其实他知道,冰释并不是天真可欺的小姑娘,在这宫中能够过好的都不能说善良,但他又知道只有冰释可能会帮助他,而且让他付出的代价最小。 “姐姐应该知道,我是罪奴出身,当初显赫一时的承德候府一遭覆灭,七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斩首。七岁以上的女子全部充为官妓。而七岁以下的男童女童则被罚入宫中为奴。 宫外的女子是死是活,我不清楚,但是和我一并入掖庭的叶家子女共有二十一人,如今还活着的包括我在内的只剩下两人了。 严格说来我只能算叶家的旁枝,而她是叶家六房嫡出的小姐,只比我大半岁。宫里的罪奴是没有资格在主人身边侍候的。女子一般就在浣衣局,要不就在仙韶院。”小叶子的语调还算平缓。其实要说小叶子与琉音有多深的感情倒不至于,只不过有这么一个和自己来自同样地方的人活在这个宫廷里,让他产生自己并不孤独的感觉。 “她如今怎样了?”冰释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因为冰释有些理解小叶子的感受,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总是有种需要族群的感觉,哪怕和这些人并不亲近,但知道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心就静些。 “她在仙韶院做歌姬,前些日子嗓子疼,如今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了。仙韶院这种地方,若是被弃,等待她的很可能是非人的折磨。”小叶子没有说折磨是什么,但是冰释能够明白。 罪奴除非被赦免,是不能出宫的。而女罪奴如今被保护得最好的也就是待在仙韶院中,成为台柱。因为这些女子多是挑选貌美的从小培养,保不住那一天被主子看上,或是被赐给大臣,或别国使臣。但若是没有这天,青春年华一逝,若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生存方式,那么就是最低层宫女,做最脏累的活都是轻的。而这个皇宫从来就不如他的表面干净。 如今天色已晚,不便在宫内随意走动,冰释答应小叶子,第二天早上在去尚医局之前,先去仙韶院一趟。 仙韶院在后宫的东北方紧挨着观稼殿和亲蚕宫,在亲蚕宫的西边就是掖庭宫。 掖庭宫又分为前殿和后殿。前殿是普通宫女居住地,后殿就是罪奴居住地了。 冰释与小叶子沿着后宫东边的巡视通道走去仙韶院,一路上就遇到了许多巡逻的侍卫。 冰释有皇后赐的腰牌,可以在后宫走动,且如今冰释在后宫还算小有名气,这些侍卫也认识她,并没有阻拦。 当仙韶院的琴嬷嬷看见冰释时,脸上笑开了花,可见冰释在医务司两年所积累的人脉还是非常有用的。 常年练舞之人,免不了要有些小扭伤,因此冰释和琴嬷嬷也说得上话。 客套一番后,冰释说明来意时,琴嬷嬷初时有些小惊讶,但看了她身边的小叶子后又有几分明白。 仙韶院的北边就是明阳殿,这里是太监居住地。除了各宫值守的太监住在主人居住的宫殿里外,剩余的大部分太监都住明阳殿,别看这些阉人身体不全,内心最是阴暗,他们觊觎着仙韶殿里的美人。 琴嬷嬷也需要与这些太监们打好关系,因此也会与他们做些交易。而那些过气或是不能在待在仙韶院的美人,有一些就被她暗地里交给了明阳殿里的刺头。而罪奴死亡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琴嬷嬷以前就弹得一手好琴,而她最得意的就是她有一双完美的手。可惜年华老去,手也变得干枯起来。她高兴的接过冰释送她的护手霜,一般冰释制的东西都有奇效。 她万分高兴的将冰释领到了琉音的房中,推开门冰释就看见了趟在床上脸色有些灰败的琉音。即便脸色有些病态,也抵不住她的绝色之资,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在看见冰释与小叶子的一霎那,仿佛要溢出光芒来。 琴嬷嬷有些庆幸自己也没有放弃琉音。培养一个出色的歌姬也不容易,更何况琉音也会做人,平常没少奉承她,但是她若一直病着,嗓子若是哑了,价值就不一样了。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让冰释专门为她跑一趟。 冰释阻止了琉音爬起来的身体,仔细为她把脉,又仔细查看了她的喉咙。 还好不是大病,只是由感冒发烧引起的咽炎,再加上用嗓过度,又没有好好调理,反而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才如此严重。 冰释用自己特制的药丸让她服下几颗,然后将诊断结果告诉琉音及琴嬷嬷,也是让琴嬷嬷明白这人有救的意思。 冰释嘱咐琉音要保护好嗓子,最好一个月内不要唱歌了。 琉音为难的看了琴嬷嬷一眼,琴嬷嬷当即安慰道:“孩子安心修养,这一个月你就不用训练了。你这嗓子也是仙韶院的一宝,要好好保护才是。” 冰释拿出怀中的药瓶,细细叮嘱她用药,及注意事项。 以前医务司不出诊,药物也不能带出医务司,主要是怕宫女们利用药材害人。后来冰释建议制成药丸,这样方便服用不说,也防止宫女们囤积药材,只要控制用量,宫女们有了这些药丸也害不了人。 琉音用沙哑的声音感激冰释,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袋递给冰释。 冰释知道她们攒几个钱不容易,看小袋的分量也不轻,说不定就是她一生的积蓄了。 冰释将钱袋放回她手中道:“我前两天也有些不适,这些药啊,是我自己吃的,要不了几个钱。这样吧,我最近对音乐起了兴趣,你是否可以教我音律,这药钱就当我交学费了。”这话是当着琴嬷嬷说的,主要就是希望琴嬷嬷知道自己对琉音有了照拂,并不是一时兴起。 琉音知道冰释这是要罩着自己的意思,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当即拿出了一根竹笛道:“若是大人不嫌弃,这只竹笛是我自己亲手制的,送与大人学习音律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学古琴,平民百姓之家却是从笛子开始学习音律,无他,只因笛子便宜,简单易学,是打基础的好乐器。所以仙韶院的女子都是从笛子开始学起的。 冰释爽快的接过笛子道“等你来复诊,就来教我学笛。” 这话也有一半是说给琴嬷嬷听的,只因仙韶院的女子若是要外出必须要琴嬷嬷的允许。 琴嬷嬷看见琉音看过来的表情,有些犹豫。冰释转过头对琴嬷嬷道:“您也可以一起来啊,我最近在研制护肤品,也许您能用得上。” 琴嬷嬷一听,心就怒放不已,当即就答应了。在冰释临出门的时候,还送了她一本基础琴谱。 小叶子看冰释拿着琴谱和竹笛,眼底的愉悦似乎要溢出,不禁脑中闪过那银光划过的弧度。她突然要学音律,是受那个人的影响吗? *** 冰释是尚医局唯一的女御医,因此有幸一个人单独享有一间房间作为办公室。当冰释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小叶子就进来道:“梦华殿的墨侍卫求见。” 梦华殿也是外殿,自从冰释为悦王治病后,复诊都是悦王身边的墨渊亲自来请,而不是传旨太监,黎院判也默许了。 其实悦王的身体真的已经痊愈了,按理已经成年的亲王是不应该住在宫里的,以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如今他自己就应该急着出宫吧,怎么还优哉游哉的住到现在。 冰释正打算收拾药箱,墨渊却已经走了进来。 墨渊看冰释收拾药箱就笑道:“大人误会了,这次我来不是请御医为我家王爷复诊的。明天我家王爷就要出宫回王府了。”说着拿出一只紫檀描金木盒,上前道:“我家王爷,为感谢大人救命之恩,特送上谢礼。” 冰释不敢接,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自己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御医本就是为皇家服务的,更何况皇帝赏赐颇丰。 可是又想到上次悦王要送长笛,自己拒绝接受,他竟然将它给扔了,还不知他捡回来了没有,怎么还要送吗?冰释几次张嘴,接受不是,拒绝不是,更何况墨渊只是个传话的。 墨渊看冰释犹豫,就将木盒放在冰释的书案上,然后就告辞了。 待墨渊走后,冰释犹豫在三,还是慢慢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套房子的房契,看这个地段,而且是五进的房子,最少也要上万辆。 冰释盯着盒子,坐卧不安,她听过许多悦王的事,抛开他的容貌、地位、才情不提,最值得女子所称道的是,他只有一位王妃。 悦王妃云朵儿乃是左相的嫡女,云家算是后起之秀,发家就只在这一百年内。云朵儿上面有三个嫡亲的兄弟,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嫡出。而她的兄弟们都是精英,大哥从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如今在西南驻军。二哥喜欢习武,如今在江湖也小有名气。三歌喜欢从商,据说大宋四大商家其中一家就是云三公子经营的,小弟虽小可是文采风流,据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是公认的才子。名气比之当初的江逐流一点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他家世甩江逐流几条街。 云朵儿家族如此给力,当初许多皇子都曾向她示好,只除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五皇子就是当今皇帝,当时他在军中,估计没有见过她,但是四皇子却见过她多次没有任何表示。 被宠惯了的人,都有些犯贱,她就喜欢四皇子这样对自己不理睬的,可能是皇子博弈,她被卷入期间,四皇子救了云朵儿,二人在山崖下呆了三天三夜。上来后不久她就成了悦王妃。 悦王成亲三年,王妃无所出,连皇帝都要为他要纳侧妃,悦王自己不肯,多少女人感慨悦王情深。 如果说悦王没有王妃,再对自己种种暗示,冰释还能自恋的幻想一下是自己的魅力折服了悦王。 冰释也常揽镜自照,觉得自己其实长得还是不错的,不过在这美女如云的宫廷,自己就有些缺乏可陈,只能用平庸二字形容了。 悦王给冰释的印象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贤良,反而深不可测。她始终无法相信悦王就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就爱上自己。如果他只是简单的表示感谢,为何要做些引人误会的举动,送贴身的长笛,送价值不菲的房子,每次见面都说些亲昵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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