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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秋自派人送了糕点出去后便坐不住椅子,一直在廊下走来走去,碧玺看在眼中,多次像劝她,然一看到她满脸凝重仿佛要上战场一般的神情就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如此过了半日,终于有兰府的人前来,传了他家太傅一句“多谢容王殿下相赠,却之不恭。”    谢春秋听了这唯一的一句谢,虽知这不过兰璟此人一贯的待人礼节,却也明白了未点名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弯了嘴角,碧玺在一旁打趣,谢春秋充耳不闻,转身心情大好的去逗弄多福。    清明当日,照例的阴雨绵绵,谢春秋备好酒菜糕点,去拜祭了父母。    她母亲去的早,自五岁起便是父亲一人将她拉扯大,老容王时常征战在外,即便回家,也是一大堆的公务,饶是如此,对她的管教却抓的甚紧。    为了让这个惯常淘气的女儿时时在自己眼皮底下,她爹在自己的书房中另辟出了一个小书房,用纱帘隔断,每每他在书房处理公文,谢春秋便要坐在一旁专门为她准备的矮桌旁做功课。    她爹不时会过来指导一二,形容大多颇为严厉,谢春秋日日如坐针毡,手中握着笔,脑子里想着天上飞的鸟,郊外护城河里游的鱼,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坐在书房里被罚抄论语,面前放着一盘红烧肉,不抄完却是不给吃,每每从梦中哭着醒来,甚觉浮生艰难。    不过谢春秋还是更喜欢她爹在家的时候,因为若是出征,一去便是数月,偌大一个容王府,只有她一人,实在是寂寞。    那时的清明,他爹便会带她一起,去祭拜她的母亲,而到了今日,坟茔中躺着的,却变成了两个人。    她的母亲,是一个极其美丽的西凉女子。  这么多年过去,谢春秋依旧从未见过似她母亲一般美貌的人。    她母亲虽来自西凉,但自幼仰慕中原的风土文化,念起诗词来柔和似水,当年西凉向大周称臣之时,他爹作为使臣去了西凉,在宴席之上,见到了这位小公主,谢春秋至今觉得,他爹是看上了她娘的美貌。    其实他爹也生的俊,剑眉星目,挟着皇族的贵气和决胜千里的男子气概。    觥筹交错,火树银花间,两人就这么看对了眼,说好听些,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娘派丫鬟偷偷给他爹送去了字条,邀她爹去过几日西凉的万花节,他爹正苦于没有红娘牵钱,这就来了东风,当日将好生拾掇一整天,还特特穿做读书人的斯文样子,青巾束发,手拿折扇,赴了佳人的约。    两人一见如故,从大漠烽烟谈到江南烟雨,甚是投机,她娘说很想去中原看一看。    他爹素来不太会说话,搜肠刮肚想出两句情话酸诗,有意无意对着她娘吟了许久,好似一头牛对着人弹琴,那时西凉的都城里熙熙攘攘,万花节便等同于大周的乞巧节,却比大周开放许多,无数有情人相约同游,灯火通明,人声沸然。    塞外的天空辽阔高原,星光璀璨,银河隐约,他爹就在那样的月色下对她娘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啊。我与公主相见恨晚,中原风物甚好,你若愿意,便嫁到我容王府,到时我带你慢慢去看。    谢春秋听说这个故事时,简直觉得她爹就是一个诱拐无知少女的登徒子。    幸而她娘不嫌弃,还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郑重的点了头。    是以容王这一遭,不仅拿下了西凉称臣的盟书,还要迎娶西凉的公主。    当时便有大臣反对,虽说的婉转,却明明白白指向容王手握兵马大权,若是与西凉公主结亲,若是内外勾结,恐大周危矣。    她爹是个倔脾气,哪里容得旁人插手自己的婚事,这西凉的公主,他是必然要娶,甚至一气之下上交了兵权,也算得上冲冠一怒为红颜。    当然那时皇上根基未稳,兵符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爹的手上,然而容王弄权威胁皇上的名声,早已经传了开去。    然而她爹毫不在意,喜滋滋将她娘迎回了府,只可惜天不假年,两人终究未能如约白首。    这世上,不如意事种种,半分道理都没有。    谢春秋将一杯酒洒在碑前“爹,如今天下升平,海晏河清,边关安定,已连年未有征战,皇上将天下治理的很好,大周比先皇时好,也比你在时好,你在下面,大可以安心的同母亲在一处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如今很好,虽则那起子大臣不大待见我,不过他们也不大待见你,我吃的好睡得也好,所以并不如何在意。”    接着唇边笑意温柔些许“娘,后花园里你种的那棵桃树又结果了,只是小而青,大概是我照看的不好,回头请教一下府里头的师傅,等结了果子,再带来给你们。”    谢春秋很是欣羡她的父母,人间同行一遭,最后同归一寝,多大的福气。    她时常觉得,红尘千丈,世人皆苦,若是能得那么一人相伴,秋冬春夏,上辈子必定是个积了厚德的善人,可惜她疑心自己上辈子没做好事,今生大概要孤独终老。    四月初十,是太后的寿辰,皇上在宫中设宴,群臣纷纷而至,为太后拜寿。谢春秋亦备了一份厚礼进了宫。    太后因不肯让皇上背上铺张浪费的名声,也因不是整寿,此寿宴办的并不如何奢侈,然舞姬乐师,众臣来贺,也算热闹。    太后坐在首位,本就秀丽的脸容光焕发,冲谢春秋笑道:“容王前些日子给大臣们家里都送了糕点,怎么不想着给哀家和皇上也留一份,这容王府上的厨子的好手艺,哀家也想尝一尝。”    皇上一双眼睛也向她瞟过来,亦带着笑意“朕也觉得容王好生小气。”    谢春秋站起身来,道:“容王府的厨子再好,哪里比的上御膳房的大师傅,臣是这样想着,才未曾送糕点进宫,因怕被嫌弃,没想到却因此遭了怪罪,臣实在是冤枉死了。”    太后笑着拿手指虚虚点着她“你这张嘴啊。”    原本因太后问话而变得一片寂静的宴席复又喧闹起来。    这时赵王凑了过来,这赵王与她父亲同辈,自小不大上进,因此与同辈的皇子们不很亲近,如今见了一般不上进的谢春秋,觉得甚是亲厚,拉着她点评哪个舞姬的模样好,哪个的身段好,末了意犹未尽的冲她一笑“若是哪日得闲,大可来叔叔府上,叔叔给你开开眼界,当然么,我知你是个女子,与我不同,这俊秀的才子也是有的。”    谢春秋被他烦得无法,勉强敷衍几句,只得借口透气,离开宴席,到了御花园中。    御花园中凉风习习,远处还有丝竹声传来,只不太清晰,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轻省不少,见到前面的芍药花丛前,明湖栏杆后,立着一道朱红的身影。    谢春秋忙着应付太后和赵王,倒没注意兰璟是何时离座的。    她自清明之后,心中这片湖一直有些波澜,此时看到兰璟,波动的更厉害了些,一时间心头有些酸酸软软的,她将那背影看了又看,才叫了一声“兰璟。”    兰璟转过身来,身后是一从芍药一片湖水,天上是一弯明月,几许星光,他稍稍欠身“容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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