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抬手替茉莉拂去脸颊边的泪水:“花儿堪折,还会再生。”几朵花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茉莉抬头看向他美丽的丹凤眸,眸子点点星光:“可我是惜花之人,不愿意花儿遭罪。” 九阿哥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含笑,薄唇吻上茉莉嫣红的唇瓣:“我也是惜花之人。”可他怜惜的茉莉却是人。 两人后来说了什么,昔月听不清楚了,她只觉得脑子轰鸣得厉害,如同有十几个钟鼓一同在敲响,吵得她头疼。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影子相互依偎,在月夜下渐渐消失。 过了一会儿,周围只有虫子的鸣叫,她才坐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慢慢地走在银白的路上,一路上安静,她谁也没有见到,谁也不想见到。 昔月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合上房门的一刻,她头戴的白色茉莉花掉落了在地,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干巴巴的。她胡乱翻出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把用过的胭脂粉掉出了窗外,心里的郁气还没有消散,就把脚下的桃花珍珠绣花鞋用剪刀分尸。 她今夜所做的一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上天开了我的门,却让我找不到他。她嗅着一声的浓郁茉莉香,莫名地想哭泣,又哭不出来,只好又到浴房,让冰冷的水驱散了她心头的烦闷。 她躺在冰冷的大浴桶,任由清水荡起了一圈圈波浪,她闭上眸子假寐,脑子里浮现的是他在月光下亲吻别的女子的模样。 她想过无数遍,若是他轻吻女子时,是无比的温柔,可她想象的女子是她,不是那个如茉莉花的女子,越想胸口郁气越闷,她难受地把整个头都浸透在水中,任由清水把她的泪洗去。 当第一缕晨曦照射进窗子时,昔月捂着三层厚厚的被子,正呼呼大睡。 屋子外已是人仰马翻,一匹匹高头大马拉着奢华的马车排成一列,以明黄色的镶金龙首马车为首。十二阿哥坐在黑马上,在人群中眺望,就是不见那抹熟悉的粉色,皱着好看的眉头,命身后的小连子把昔月带来。 小连子领命,一路狂奔,冲到一间昔月专属的小屋子门前,见房门紧闭,想敲门,手一碰,门忽然就开了。小连子怕十二爷等急了,跳进屋子,拉走昔月身上一层棉被,惊呼道:“我的姑奶奶呀!如今是夏天,你也不怕捂坏了身子。快起来,马车可不等你,要出发了。” 昔月眯着眼睛,待看清来人后,从他手中夺过一层被子,翻个身继续睡,如今天大地大,也没有她心里不舒服大。 小连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把昔月从被子里挖出来,端来温水,拧干帕子,胡乱在她脸上擦,昔月鼻子痒痒,“啊糗、啊糗”声不断,鼻涕四溅。 小连子闭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今日才穿的新衣衫,欲哭无泪。 “昔月姑娘。”李德全满脸笑容,悠闲地走了进来。 小连子恭敬地行礼,李德全摆手,小连子是从李德全手里头出来的,他贴心地给了昔月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默默地退出了大门。李德全见小连子识相,心里正得意着,即使昔月目光无神,云游天外也不恼,大手一挥,三个粉衣宫女莲步款款而入,熟练地为昔月洗漱更衣。 李德全脸皮虽然厚,一大把年纪还是知道分寸,退出了门外,还贴心地关紧大门。小连子纳闷不已,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盼着不要耽误十二阿哥的行程。李德全见小连子越是着急,他笑得越是满面春风,让人看不出他心底装的是什么。 三个小宫女手巧灵活,也不管昔月愿意不愿意,梳洗完毕后,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她,另一个贴心地拿起她的包袱,匆匆往外走。 李德全笑道:“皇上对昔月喜欢得紧,此番出行塞外科尔沁草原巡视诸蒙古部落,就带昔月一同过去了,你让十二阿哥且放心回京,老奴定然好好照顾昔月。” 小连子目瞪口呆,匆匆告退,奔去回禀了十二阿哥,心里暗骂李德全这只老狐狸,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 明黄色的镶金马车开始骨碌碌地转动,一群侍卫太监浩浩荡荡地跟随,皇上他们已经出发了。排尾的几辆马车驱去一段距离后,小连子终于赶来了十二阿哥身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道:“十、十、昔昔……” 十二阿哥目送长长的队伍离去,他知道昔月也在其中,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 小连子弯腰,喘着粗气,猛地抬头,他刚脑补了一路李德全绑架小宫女的戏码,原来都是假的,十二阿哥早就知道了。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毒辣辣的太阳晒得他的脸有些红,琢磨了许久,都想不出他哪里得罪李德全了,那只老狐狸非要要这么整他。 昔月在马车里坐着,此刻的她心情平复了不少,听着车轱辘在耳边转动的声音,她的眸子一开一合,像在打盹儿。 忽然,马车渐渐地越发地慢了,昔月没有注意到,知道看见李德全的太监脑袋从马车外探进来,笑道:“昔月,饿了吧,吃点儿。”说着递给他一些零嘴和几个肉包子。 昔月不客气地从李总管手中接过东西,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李总管。” 李德全笑道:“你我之间,说谢,就生分了。”若不是贾胖子对昔月不错,李德全那亲昵的态度,她定是怀疑,他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爹。 李德全还有侍候皇上,几句闲聊后,便匆匆地离开。 昔月看着手中又大又圆的肉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可吃进她的口,却如同嚼蜡,半点味道也无。她只吃点零嘴,看着马车壁发呆。 她头一回失意,领略的心境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有了李德全的照拂,去塞外的这一路上没人敢难为昔月半句,就是有一个不服气的眼神,都被打了板子,所以无论是什么人,都极少敢看她。 除了寂寞了点,昔月也满意现在的状态,就这样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蒙古的草原部落。 蓝天白云,广阔无边际的大草原。一排排整齐的圆顶蒙古包伫立在草地上,一只只雪白的牛羊低头吃草。这里没有大紫禁城的金碧辉煌,也没有大紫禁城的束缚;没有华丽的外衫,也没有郁郁不得志的憋气;没有富贵,也没有攀比;没有绫罗绸缎,有的是展翅高飞的雄鹰。 昔月作为皇上的贴身小宫女,老实地在皇上身边一路规规矩矩地跟随,眸子的空洞看似没有灵魂,可又能干活,别人也挑不出错,跟她说话,她笑着答。没人时,她就一个人静静地一坐就是一整日。 她曾想象过壮阔的大草原的样子,觉得无非就是地方大了点,草多了点,不曾想过竟如此辽阔美丽,满满的青草味儿钻到她的鼻子,她哀愁的思绪不由得一块儿随着白云被风飘走了。突然昔月走到皇上面前,跪下磕头:“请皇上允许奴婢做一件事。” 皇上愣了一刻,见往日活泼的小猴子仿佛又回来了,笑道:“准了。” “谢皇上。”昔月笑着站起身,这一刻,她绝对皇上不是一个天子,是一个普通的寻常老人。她站在普通的老人前,独自一人张开双臂,如同跌落入悬崖的稚鹰,盘旋着,挣扎着,然后一飞冲天。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呐喊是她情感的宣泄,要把多日心中的憋屈、苦闷通通尽情宣泄出来。 四阿哥的座下的黑马,听着噪音突然甩了一下马蹄,从鼻孔喷出两道鼻息,极其不悦。四阿哥却毫无所觉,他心绪正翻滚着,侧目望去,一个明亮的少女仰望着蓝天白云,粉嫩的衣裙在大草原上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艳花儿,她张开上臂,把心中的压抑发泄出来,无拘无束,真实地如同梦境一般。 “哈哈哈。”皇上的笑,让四阿哥不自然地移开了双目,冰冷的脸把满心的思绪隐藏了起来。 科尔沁部落的年轻亲王赛格奉命接待康熙与众皇子,为他们举办了接风洗尘的晚宴。 蒙古男女向来热情豪迈,架起的那一丛丛热情的篝火,就如同精灵在闪躲着动人的娇躯,欢迎客人远道而至。 赛斯格格一身白色裙褂如同月夜下的精灵,扭动堪堪一握的腰肢,让众人移不开眼球,众人欣赏着她挥动手中两条轻盈的长水袖带,如龙又似花,豪爽中带着异域的风情,别具一格。 突然萧音如同破竹春笋,雨后纷纷扬扬而至。众人又把目光投向十三阿哥,见他把一支玉箫放在唇瓣吹奏,白色华袍在微风中微微扬起,萧音似缠绵,似倾诉,似相思,似幽怨徘徊,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赛斯格格笑看了一眼十三,两条轻盈的长水袖带,一红一粉,在空中飞舞,如同相互辉映的姐妹,又如同亲昵的夫妻,绕着一闪一闪的篝火,跳跃起舞。既融合了蒙古的搏斗技巧,又如同中原女子娇柔细腻。 十三的萧声骤然明朗欢快,如同壮丽的山河,一泻千里;又如急湍流水的瀑布,击飞千里石;或者如大漠里的滚滚风尘,扑朔迷离,听者如置身于海市蜃楼,随着赛斯的轻舞,萧音抑扬顿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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