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北山向来不喜为外人差遣,若不是烟云阁当真欠飞雀百里的人情太大,以及...父亲的吩咐,他是绝不会如此屈尊的,毕竟烟云北山在江湖上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早听说百里氏富可敌国,却没想到就连柳策这样子的养子也能如此纨绔。 短短一月内,这燕京上下的赌坊酒肆怕是已经被他逛了个遍, 称病不去翰林院,无论何人邀约均被拒之门外,他自己本就已经是官宦后眷的谈资了,还尚不知收敛,这样一来柳探花纨绔的名声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日,相府设宴款待新科才子,柳策才终于肯带着白北山换了个地方。 明相爷,明延年过花甲但却依旧神采不减。 燕京明氏四世三公,到如今的明相手里可谓是位极人臣,不可再进一步,自先帝驾崩幼主登基后愈发显赫,十几年来党羽林立,平日里自荐的门客能从相府大门排到城门口去。 正所谓天子居后而明相居殿。 柳策进了明相的门,就愈发觉的今日这顿饭不好吃。 虽然名上说着是宴请新科学子,但柳策一眼望过去,除了坐在自己身侧的榜眼穆轩,也就只剩下了状元公、如今的刑部侍郎林尘大人,其余的则都是相府门客以及各府女眷。 尤其是那王嵘将军的夫人一双眼睛就没从柳策身上移开过。 本以为故作纨绔,就能挡了这些莺莺燕燕 毕竟,相府的孙小姐还未到出阁的年纪。 “相爷到!” 这明相的架子也是端的如天子一般,座下尽口称臣子,柳策纵然心下嗤之以鼻,却还是跟着见了礼。 “今日家宴,诸位不必如此拘礼。”说话的是明相夫人,说到这相爷夫人可是大有来头,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姑母,先帝唯一的同胞姐姐,按理说公主下嫁理当以公主尊称明相为驸马,但明相势大,公主也自得吩咐众人不必按旧礼行事了。 “谢相爷,谢夫人!” 众人落座,鼓瑟吹笙。 相府歌姬,音容娇媚,气氛一片的迤逦。 “柳大人这几日没来院里,上次那位瀚林学府的孔少府还寻你来着。” 柳策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旁边的这位穆榜眼吓了一跳,含含糊糊的应付着:“最近在下身体不适,向院里告了长假,还请穆大人帮忙解释一二,多谢多谢。” “哦?刑部昨日从燕京卫转来一赌坊老板,可口口声声说柳贤弟你出千,报复陷害良家商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林尘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接上了柳策和穆轩的话头,还偏偏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将大长公主的目光引了过来。 这赌坊老板柳策确实认识,但他真的没出千,只是运气好了点,况且就那么一点钱,柳策还真没放在眼里,本想小玩一把做做样子便抽身,却没想到那老板是个如此想不开的,硬是带着手下追了自己三条街要卸他一条腿。 许是闹得动静有些大,路过燕京卫大门时,连着他和那老板均被扣了下来。 只不过柳策功名在身,又有百里家作保,没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而那老板却因为偷交税款被移送到了刑部,这才有了林尘这一出。 至于赌坊老板是不是被他四哥报复了,就说不准了。 “林大人误会了,子眉只是平常玩玩,却没想到遇了歹人,还要请大人为小弟主持公道。”柳策作势就要站起来跟林尘行礼道谢,一副莫大委屈的作态。 “贤弟客气了,你我都是读书人,想来也不会如此有辱斯文,愚兄一定会还贤弟一个公道的。”林尘本就站着,当下拍了拍柳策的肩膀,客气的允诺道,只是那刻意加重语气的有辱斯文还是十分的恶毒了。 就这一会功夫,相府席间的歌舞已是换了一茬,这会子领舞的姑娘一袭水绿色长裙,模样长得十分周正,身量算是高挑,金玉珠翠点映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少女盈盈向前参拜道:“孙女给翁翁、长公主请安。” “钏儿来了,快坐吧。”长公主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孙女,故而自然也谈不上亲热。 这姑娘正是那王嵘将军的女儿王钏儿,还没待王钏儿反应,王夫人便已起身向着明相福了一礼唤道:“舅父,今日燕乐嘉宾,钏儿这些日子与他表哥学了些花架子,不如让钏儿给大家舞剑助个兴如何?” “诶,夫人,钏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在这人前舞刀弄剑的是个什么样子。”王嵘起身拉了拉自家夫人,觉得不合适。 “姑母这话就不对了,小侄教的怎么能说是花架子呢?”明相长孙如今的左卫将军明昊引,三月前才从燕云边境回京,贵府嫡子总有几分矜傲:“钏妹妹还不给表姑露一手!” 相比于明昊引的洒脱,今日的王钏儿倒是分外的矜持:“表哥!” 这一来二去的众人倒是让明相起了兴致:“钏儿既然有这份心,即是昊儿教的本相倒是十分期待。” 明相爷既然已经发话,众人悄默默都坐了回去。 少女持剑,裙摆之侧尽是烈烈之风,起初可能因为场合之顾身形颇有几分僵硬,女儿之剑不似男子那般的沉重,倒是轻快了几分。 随着鼓点的愈发密集,王钏儿手中的剑势也逐渐从绵软变得凌厉起来,倒真有几分沙场点兵的影子,只是终归还是深闺女子,剑法纵然凌厉但却尽显几分媚态。 柳策一开始没看出来这王夫人打的哪方算盘,只等着那雪峰直逼他的脖颈袭来,不远处林尘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之时才彻底明白,原来今天这一场局怕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王嵘将军的女儿虽然与相府关系不浅,但终归不是相府的嫡亲孙小姐,只是一个快出三服的表小姐而已,家主嘱咐过明相爷最重血脉,这王钏儿终究不够分量,得想法子避了去才是。 但眼下形式已经容不得柳策犹豫,毕竟王钏儿的剑峰已经堪堪擦上了柳策的脖子,满座宾客具是翘首以待看着柳策如何反应。 正当柳策绞尽脑汁索着破解之法时,颈侧雪峰已被人巧劲化去,便是柳策身旁的穆轩抄起手中的筷子,将王钏儿手中长剑挑了开去口中念道:“姑娘小心!”。 但着一挡却是有些没能收住力道,震的王钏儿脚下一阵踉跄,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倒地出丑,一旁本来悠闲喝酒的明昊引大惊失色立时冲了出来,搂了自家表妹护在了怀里,才算是全了颜面,旋即指着穆轩喝道:“来人,拿下!” 当下宴舞即止,披坚执锐的金甲武士震的整个地面咚咚作响,众人屏息而坐未曾敢言语。 再看那厢王钏儿已经在王夫人的簇拥下回了相府后院,明昊引直盯着穆轩眼里似是要冒出火来,恨不得将面前人生吞活剥。 王嵘心下已经将夫人骂了几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钏儿此举是冲着那雀城百里氏的柳策去的,但却想的如此简单,做的如此明显,弄成如今这个局面,当下是将面子里子都摆在了明面之上。 “小女失仪,请相爷宽宥穆大人吧。”眼看相府护卫就要将穆轩压走,王嵘不想此事更加难看下去,便也算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子尚这是说的什么话,钏儿受了委屈,本相这做翁翁的自然要给她讨个公道。”明相显然是在众人面前下拉不下这个面子,不准备善罢甘休。 柳策正准备开口求情,就听长公主画风一转道:“钏儿比晏儿大了半岁,也是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今日本宫本也想为钏儿寻份姻缘,看穆大人也是一表人才,相爷何不成一桩美事?既全了颜面也留了贤才不是?” 王嵘想长公主的提议虽然仓促,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今日一过定是人人都道钏儿争着倒贴,反被人厌嫌的闲话,倒不如就此成了此事,穆轩虽说出身贫寒,但毕竟也是榜眼之身,日后有自己与相府帮衬不愁没有好前途。 “祖母,此人损我相府颜面,为何还要将钏妹妹许配给他,孙儿不应。”明昊引此刻还怒火中烧,眼里只记得方才王钏儿的尴尬之色。 “昊儿,不得胡闹。”长公主毕竟皇家气度不凡,只四个字便镇住了颇有威名的左卫将军。“相爷以为如何?” 明相想了想似乎不无道理,况且王嵘并没有开口反对直问道:“子尚以为?” “全凭相爷,长公主做主。” “如此正好!”长公主看起来十分高兴,吩咐道:“昊儿,还不给你妹夫松绑。” 柳策看着局势转瞬即便,也自然不再担心是自己连累别人,但穆轩终归是为自己解围才有的这份麻烦事。 “穆大人,穆贤弟,恭喜贤弟了,愚兄先干为敬。”柳策给自己和穆轩重新斟了酒,口称道贺实则算是道谢。 穆轩也不含糊说着:“多谢柳兄,多谢柳兄。” “不知这可否算是烟云阁为公子做的第二件事?”穆轩凑近柳策耳畔轻声说道,也不管柳策的反应就自顾自己的应付着不断道贺的众人。 烟云阁。 这手可申的真长啊。 柳策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并不出众的少年,试图把他和暗处守候丰神俊逸的白北山联系在一起。 京都烟云阁,飞雀释梦楼,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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