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老妪突然褪去外衫,露出一双干瘦如爪的手将李梦恕掳走,魏无长和苏卿轩齐声大喝:“你。。你干什么?快放下!”同时发掌,向那老妪背后击去。二人师出同门,此时一出手就是天池剑派独门绝技——劈云掌,虽还比不上天池掌门五成功力,但魏无长从小在天池山上苦练武艺,就是靠着师父所授的一套掌法、一套轻功和一套剑法在江湖上享有“江东大侠”之名。此时与苏卿轩齐齐出掌、功力成倍,自也有一番排山倒海之效。 只是二人满以为那老妪干枯瘦小,自己定能一击即中,哪知她身法诡异,掌力所至之处即刻被她摇身卸去,在二人掌风推送之下,竟又滑出数丈,如纸鸢一般轻飘飘飞上屋顶,右手仍将李梦恕稳稳扛在肩上。只听得她那枯哑嗓音从前传来:“好掌法!原来是天池高足,失敬失敬。只不过你们师父若在此,我还忌惮几分,单凭你们,再多练十年吧,哈哈!”魏无长顿时一惊,此人招式怪异、内力雄厚至极,自己行走江湖数年来,竟然从未遇过相似之人! 魏、苏二人纵身急跃,提气使出本门轻功“竹溪步法”,只道几步就能追上,可那老妪宛如身怀邪术一般,总在两人一丈之外。好在今日月如银盘高挂、月色如洗,将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清晰无疑,那老妪满头银发在月色之下隐隐生光。因此两人也不气馁,只是奋力追赶。几人在洛州闹市上空屋顶纵跃追赶,只是身下灯市喧闹一片,因此街上行人却都懵然不觉。 苏卿轩自知内力不及师兄远矣,但少女心性又禁不住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能耐,于是拼尽全力提气急奔,倒也能在师兄两三步之后紧追不舍。魏无长见师妹轻功有成,面露喜色转头赞道:“小师妹,一月不见,你轻功好大长进!”苏卿轩听之甚喜,只见月光下师兄面容清俊、身姿挺拔,不禁心驰神往,小脸微微泛红,但只这么一晃神,竟又落后师兄五六步,赶忙奋力急奔,只觉晚风刮脸如刀,自知奔速奇快,但离那老妪始终有一丈之远。 魏无长边追边发掌,却总是打了个空,顿时急得只能咬紧牙关几个纵跃追赶。苏卿轩从后方察觉师兄的心急如焚,不禁又是心酸又是羡慕,心想“若此时被掳走的是我,不知师兄还会不会如此方寸大乱?”想罢又马上摇摇头,暗骂自己心胸狭窄,“梦恕已被奸人掳走,我竟然还只顾儿女情长!”抬头瞥见城门守卫的火把灯光摇曳,想到了林清雪刚才在花灯之下救人的绝世武功,心中暗暗叫苦“若是阿雪姐姐不曾走,此刻凭她的轻功和鞭法定能拦下那老妪,可惜可惜!” 魏无长眼见那老妪左转右转几次,已离开灯市上方,渐渐奔近洛州东城门“广宣门”。城门守卫之责一向是京城禁军“京羽卫”的管辖范围,当值几名兵将见三人向城门奔来、轻功卓绝,当首一人还扛着个女子,顿时警戒起来,大声喝止,又举起长矛、长剑阻拦。那老妪哪会把寻常守卫放在眼里?只是左手隔挡、右腿横扫,已有几个守卫受伤倒地,□□不绝。倒是为首的一名青年将领武艺尚佳,剑法颇为精湛,竟能与她缠斗片刻,老妪点了点头说:“剑法不赖啊小子,你师父是谁?”。那将领却只是咬牙不语,奋力舞剑守住城门。 魏无长心知若是被她逃出城去,要追上只怕愈加艰难,于是趁那将领让她脚步暂止之时,喝到:“小师妹,我们一齐上吧!”言罢拔出佩剑飞身扑去。苏卿轩随后而至,闻言也拔出腰间佩剑追之而上。 两人所使剑招正是纯正的天池剑法,乃天池掌门苏劲松所创,共有三十六剑式,剑法凌厉、变化多端。魏无长自五岁起即在天池山上勤修苦练,春去秋来二十年过去,因此于剑法之上已尽得真传,只是功力未臻化境而已。而苏卿轩虽年纪尚小,却天资聪颖,十岁时机缘巧合之下被苏劲松收为义女,在师父兼义父的言传身教之下,这套天池剑法也已经学得似模似样。 那老妪斗罢守城将领,听见两道剑风袭来,知道是劲敌来了,急忙转身闪身躲过。抬头一看,只见一对男女向自己怒目而视,白衣少年长身玉立,黄衣少女容姿秀美,所持长剑如出一辙,连剑法也是严丝合缝。月光之下细细看去,两人俨然一对璧人。老妪微微晃神,恍惚之间想到自己年轻之时也曾与师兄同出同进,一身武艺更是师兄亲传,当年是何等快乐!可转念又想,那个芝兰玉树般的英俊男子四十年前就已离开人世,顿时心中一酸。 魏无长见守城卫士俱已受伤倒地,那青年将领也受了数掌,用剑撑着单膝跪地微微喘息,似是已有内伤,却一声不吭,咬牙挺住。魏无长不禁心中暗赞:“早听闻当今皇上的二皇子、大将军王萧齐修治军有方,他手下的武陵铁骑和京羽卫中皆是铁血男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再看那老妪脸上神色有异,一会儿似有喜色,一会儿又似痛楚不堪,看向自己和师妹的目光阴晴不定,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心想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或许就无碍了,想到此处魏无长上前揖道:“前辈有礼!晚辈天池派魏无长,这是我师妹苏卿轩。前辈不知怎生称呼?这位李梦恕姑娘是当朝大司徒独女,并不会武功,更不是武林中人,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管前辈有什么难处,只要您先放了李姑娘,晚辈定当为您办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妪见他谦逊有礼,看向李梦恕的眼光满是深情,而他身边的黄衣少女听到他“赴汤蹈火”的诺言后顿时身子一僵,转头向他侧脸看去,眼神中又是爱慕又是酸楚。老妪冷哼一声,将昏迷不醒的李梦恕扔在地上,右手从怀中抽出一根铁笛,怒道:“我原以为你们。。呵呵,原来竟是个负心薄幸的臭男人。小姑娘,我替你了结了这个负心汉!” 说罢纵身一跃,手持铁笛向魏无长劈去。 魏无长一惊,右手举剑隔挡,而那老妪手腕微转,铁笛末端已点中魏无长手臂曲池穴,魏无长顿觉手臂一麻,几欲撒剑,只能尽力抓住剑柄,而老妪跟着左手翻掌为刀,横劈向他右颈,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招式,急忙撒剑缩手挡她掌风。而老妪招式又变,铁笛为剑,指他胸口,右脚勾出,喝到:“躺下吧!”魏无长手臂酸麻,长剑落地,被她一勾,当即摔倒在地。老妪迅速左手持笛,右手在笛头一拔,竟倏地拔出一把柳叶刀。她面露凶光,提起笛刀就要往魏无长胸口刺下。 忽闻身后剑风疾至,回头见一把银剑刺来,使的也是天池剑法,只是剑法远不及魏无长精湛。只听那黄衣少女怒喝道:“不许伤我师兄!”正是苏卿轩。老妪见她年轻貌美,就是自己四十年前容貌鼎盛之时也不及她远矣。而这姑娘虽明知武功远不及对手却依然上前拼命,为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和年少深情却不是正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么?当真可敬可叹。于是伸出笛刀轻轻挡开,温言道:“小姑娘你走吧,我不伤你就是。” 苏卿轩更是怒从心起,一跃而起使出自己最拿手的天池剑法第十三式“塞上风雪”向老妪头顶劈空而下。老妪见她剑花繁复、剑招令人眼花缭乱,点了点头说:“这招不错,只是内力不够。”说罢挥刀格挡,只听“当”地一声,刀剑相交,苏卿轩果然内力与她相差太远,顿觉自己手中长剑竟不受指挥,与笛刀一粘,竟然被她夺了过去。一惊之下,急忙挺身运功回夺。而那老妪似乎早知此招,突然右手撤力,让使力过多的苏卿轩连人带剑向后倒去。老妪同时又左手如电点了她胸口气海穴,苏卿轩顿时仰天倒地,只觉前胸酸麻不已,再难起身,心中叫苦连天。 魏无长此时已趁机爬起,又捡起长剑使出天池剑法第五式“飞燕归巢”向老妪背部袭来。老妪转身见他长剑挥动,一剑既出又有一剑,像数只飞燕一一接连扑棱向自己攻来,知是名家剑法,马上反身挥刀迎上。魏无长之前以礼相待、毫无防备,却被这老妪的怪异招式杀得手忙脚乱,真是又惊又怒,此时做好准备,再也不敢大意。他毕竟也是江东大侠、天池剑派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既已强压下心神,倒也把一套三十六式的天池剑法舞得纵横无双,一时倒让那老妪无可乘之机。但时间一久,魏无长到底内力不如对方深厚,渐渐落了下风,老妪左掌右刀,不断催劲,慢慢已掌控局势。 正当老妪自以为胜券在握,正想开口让对方求饶,忽听得飕飕三声箭鸣,只觉三枝黑羽长箭自身前五六丈远的黑暗处破空射来,箭劲之强见所未见。老妪急忙扭头跃开,依然感觉箭锋之厉已割伤自己左颊。向后看去只见三枝黑箭飞速射入身后的城墙石砖,箭头埋入城墙两寸有余,以石砖之坚竟被从五六丈之远处射破而入,可见此人箭法之精、内力之厚。 老妪大惊失色,使刀挡在身前,正想开口说话,而三箭甫过,又听得出箭处有人抽出佩剑,一剑既出,剑吟之声不绝于耳,且越来越响,想是使剑之人身法极快,转眼已在自己一丈远之处。老妪感觉自己左颊火辣辣地抽痛,顿时又惊又怒,喝到:“你是何人!”魏无长趁此机会为苏卿轩解了穴道,两人齐齐抬头看去,苏卿轩突然喜道:“是你!” 一丈之外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持剑而来,此时已放慢脚步,渐渐走到城门口,身边一个大汉满脸胡须,神色恭谨地捧着一把黑弓,身后背着一只满满的箭袋。黑衣男子扫了一眼众人的战况和老妪手中铁笛,依旧面色不变道:“原来是琅琊王族的铁笛银刀段玉棉前辈到了,失敬失敬!今日是上元佳节,你也来我大周京城赏花灯么?”苏卿轩和魏无长一惊“西北劲敌琅琊王族的人!” 段玉棉被识破身份,马上挥刀扑上想要突袭,而黑衣男子挥剑格挡,段玉棉只觉他剑法精湛、内力纯厚,竟不在自己之下。只听“当”地一声,段玉棉手中笛刀瞬间被削去一截。她看着伴随自己半生的笛中刀就这么毁了,呆了半晌,见那黑衣男子丰神俊朗、目光炯炯有神,面容坚毅、皮肤有晒黑痕迹,手中一把三尺黑剑寒气沉沉,而守城士兵虽然都身受重伤,一见黑衣男子都即刻撑剑跪地,她马上醒悟过来,怒喝道:“这把竟是凌霄剑!原来是你!是你!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黑衣男子掂了掂自己的剑尖,很悠闲地负手而立,说“那你试试看吧。”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一队京羽卫身穿银甲,全副武装地严阵以待。段玉棉还想要拼死一搏,忽闻城墙之上有人放声长啸。她神色一变,似是犹豫不决。突然将手中断刀掷向地上的李梦恕,趁众人扑救之时转身跃向城门,几个纵跃已在城墙之上,转身跳下城楼顿时消失不见。这一下轻身功夫似鹘起鹊落,迅捷无比。那满脸胡须的大汉似乎要追,黑衣男子淡淡说道“穷寇莫追。”大汉马上退后三步,转身指挥部下检查周围,追查线索。 此时魏无长冲向李梦恕,替她推宫过血,李梦恕果然辗转醒来,只是软绵绵靠在魏无长身上喊痛不已。苏卿轩见状气得暗暗跺脚。黑衣男子负手上前问道:“李姑娘,你没事吧?”李梦恕用余光扫了他衣襟上的普通白玉扣一眼,只轻轻回了一声“嗯”算是回答。黑衣男子笑笑,似不放在心上。 此时那虬须大汉已检查完毕,走上前来躬身道“主上,已检查过了,没有余孽,走得好干净。我们京羽卫此处的卫兵重伤十七人、轻伤五人,连副统领陆方源也断了两根肋骨。”说罢只见刚才剑法精湛的青年将领不顾属下搀扶,走上前来跪下答道“参见主上,末将身上这点微末小伤不碍事。只是未能抓捕琅琊贼人,属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主上责罚!”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也不扶起陆方源,只说道:“若是一般贼人你就罪该万死,不过此人乃是琅琊王身边七大护法之一,外号铁笛银刀,武功卓绝,你们自然是拦不住的。罢了,起身吧,好生将养着。”陆方源咬牙站起,斩钉截铁答道“是!末将一定奋力追查,将功赎罪!” 李梦恕听到此处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闪,向陆方源问道“你是京羽卫副统领?那他。。。”话未说完看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石境,派一队人送李家小姐回府。”那虬须大汉躬身道:“是!”于是从魏无长怀中接过微微颤颤的李梦恕,派一队人马护送她往大司徒府方向去了。 苏卿轩此时快步上前,向着黑衣男子欢快地叫道“肃公子,原来你是大官呐,而且武功和箭法都这么厉害!”黑衣男子正是刚才在出云楼里与林清雪有一番争斗的肃二,此时见到苏卿轩,他微微一笑走过来道:“原来是你,刚才你身边那个红衫银鞭的姑娘呢?” 苏卿轩还未回答,远处又有一队人马呼喝而来,肃二看清对方服饰,马上停下话头,转身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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