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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容见沈青禾一趟一趟地她们的住处跑,知道他是来看姐姐的。可是姐姐和公主的婚事已定,几个月后就要成亲。虽然姐姐自小招儿郎爱慕,但是让她眼见一个大好儿郎泥足深陷,她还是看不过去。    于是,下一次沈青禾来时,武容特意找了他,小心劝告:“姐姐与公主的婚事定在何日你也是知道的吧?你以后不要天天往这儿跑了。”    可怜沈青禾素来聪明伶俐,却不知道武容在说什么。    武容只好直说:“我的意思,阿姊已经和公主定亲了,你不用天天跑来看阿姊,免得日后伤心。”    “不,我不是来看崔小姐,我是来看你的。”沈青禾脱口而出。    说完两人面面而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得一句也说不出。最终,沈青禾害羞地跑了,武容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崔思参加宴会过后,大喜,喝了好些酒,醉醺醺地回来,对武容说:“容娘,你可知我今日都遇见了谁?”    武容心事重重,勉强应付,若是平常,崔思定然体察,但如今,崔思太过兴奋,不觉地继续说道:“这一榜的进士,可真是三百年难出的。”    武容也被提起了兴趣,问:“哦?”    “你听我说。这一榜的状元是丞相独子。她的才华,世人公认。我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你我甚至这一辈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    武容不信。    “聪明是聪明,可惜却摊上这么个母亲,这么个家族。注定是薄命相。”至于为何是薄命相,崔思却闭口不谈。“听闻她是个痴情的种子,原本已经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兄,却为了出山休了结发夫郎,那男子已经自尽。她要行之事如此艰难,本是没有胜算的,希望她失败的时候不要后悔才是。”崔思一边喝酒,一边嘲讽,眉宇间满是落寞与痛惜。    武容完全听不懂。    崔思继续说:“状元也罢,这一榜的二甲第三名那个严姓的进士,却是个深不可测的主。出身贫寒,行事要强,凡事不落人后。心性之高,身为下贱,不知要受多少磨难。此人是一把未开刃的宝剑,一旦开封,锐不可当。所执者所向披靡。我已经给了她信物,日后为我所用,前途不可限量。”    崔思说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武容的异样,问:“怎么了?四娘有什么心事?”    武容嚅嗫地说:“阿姊,我好像看上了一位京城的贵公子。”    崔思大喜,忙问:“是哪一位?”又说,“我这会子欢喜糊涂了,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是太傅的儿子,沈青禾。”武容看了一眼崔思的脸色,见了一句,“未来的太女君。”    崔思酒一下子全醒了。    武容又问:“你说,我若是占了青禾的身子,是否能求皇上将他指给我呢?”    “胡闹!”崔思简直就要气疯了,指着武容教育道:“胡闹,趁早息了你的心。我朝洪武年间便出过这样的丑事。也是皇亲国戚□□了太女君。女的被处死,男的出家。你若是还顾忌父亲和将军,便别做出此类蠢事来。”    “我也就想想。”武容低下头。    “你想也别想!”    崔思知道沈青禾的心思之后,又见过武容随身携带荷包,听说是沈青禾送的,她不似武容那般粗线条,自幼对男儿的细腻心思了解得多,马上明白过来,沈青禾送给武容的那个荷包,可不是什么平常的礼物,而是定情的信物,武容那个愣头青恐怕根本就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崔思气得心里直跳脚:这两个蠢货!    为了此事,崔思一夜未睡,又是想到魏博的未来,崔氏的未来和即将到来的婚事,就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从天黑睁到天亮,晨光熹微,崔思半点也等不得,得知武容还在公主府内之后,从武容的房间里拿了那个据说是沈青禾送的绣的石榴花的荷包后,急急忙忙去了宫里找沈青禾。    若是直接去找沈青禾怕是不妥当,也会无端给自己什么事端,沈青禾和安平公主在一处,也是崔思便顺便拜见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不知为何,眼睛肿着像蜜桃似的,看着崔思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是隐隐露出嫌恶来。崔思浑身不自在,随便找了借口就打算告辞,恰好这时候平常为安平公主诊平安脉的薛太医名唤薛仁的前来为安平公主诊脉。    薛太医的声名她虽然才进宫不久也是有所耳闻的,听说薛仁年轻,医术高明,人又生得俊俏,更难得的是有一颗医者仁心,在太医院是一股清流,且她看人不分高低贵贱,只要在她手上的都是病人,很得宫人欢心。崔思远远地见过她几次,觉得传言不假,就是可能薛太医太忙了,每次见到她都没有好脸色。    听到薛太医要来,安平公主很难得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过后像是意识到崔思在他面前,才将异样掩盖掉。可惜崔思一向对男儿心思特别留意,已将安平的异样收入眼里。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薛太医来了安平眼中有雀跃神色,等她再仔细观察安平时,安平不愧是在深宫中长大的,脸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又恢复了属于公主端庄的神态。崔思心里明白过来:看来安平公主心里有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崔思并不感兴趣。崔思很小就明白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自己的小小心思,也许除了她那个傻妹妹心里什么都没有外,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这世上苦难太多,她对知晓别人的痛苦没有半点兴趣。    崔思这趟进宫其实并不是找安平公主,既然薛太医等着给安平公主诊脉,她便告辞,急着去找沈青禾。出殿门的时候,薛太医默默地看了崔思一眼,那眼神太奇怪了,倒像是与她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夺夫之恨一样。崔思心想:我是什么地方得罪薛太医了吗?为什么每次她见我都没有好脸色?    崔思几番周折找到沈青禾,原来公主要准备大婚,便将她们这些侍读移居到储秀宫为皇女选夫待选。崔思最近忙着诗词唱和,没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去安平处找沈青禾,难怪找不到。    崔思见到沈青禾,沈青禾还懵懵懂懂,估计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找自己。崔思单刀直入,说:“沈公子,昨天愚妹和我说沈公子找她说了些迷蒙不清的话,我特意过来验证一下,恐怕是公子当时说错了,或者是舍妹听错了。”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沈青禾后悔了,可以顺着崔思的话头说下去,便将此事揭过。崔思多么希望沈青禾自己说“对,我昨天是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令妹误解了。”崔思很少说话像这样不给人留情面,特别是对男子。但是在沈青禾面前,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快刀斩乱麻解决掉武容潜在的隐患。    沈青禾一听崔思说的话就明白她指的什么,武容那个姐控肯定有什么事情都问姐姐的主意,自然自己表白的事情也和崔思说了,爱上这么一个傻子,沈青禾掩面气得要哭出来了。既然崔思第二天就找到了他,又说这样的话,明显是希望他放弃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是崔思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武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找崔思来做说客。沈青禾一时之间想了许多,但是他不是那些遇到困难便退缩的寻常男子,便回答说:“我并没有说错,令妹也没有领会错,就是她告诉你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只是不想这样的事情,她也要和你说。”语中怜爱比嫌弃多,看来是真对武容有感情在,连缺点也看得是甜的。    这男子倒是有勇气。崔思心想,可是勇气有什么用呢?崔思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拆散鸳鸯的恶人了,于是说:“沈公子,舍妹何德何能,能得沈公子的青睐?毕竟,沈公子可是未来太女君的人选。”    沈青禾直言道:“令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崔姑娘比我更清楚吧?她善良,阳光,敢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思单纯。何必为了教我死心在外人面前一意贬低她?我自然是知道她的好处,才会如此。太女虽好,我意却不在富贵。”    “好一个意不在富贵。”崔思不禁为他拍手叫好,却看着他玩笑道,“想来我也是个很好的人吧?”怎么解释你只爱上一个很好的人,武容;而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    沈青禾明白过来崔思的意思之后,气得满脸通红,真不知道崔思原来是一个这么喜欢调侃的人,勉强说:“我对武容是真心的,崔姑娘若是爱过一个人,想必能够感同身受。”    “不能。”崔思直接道。    沈青禾奇怪之后马上明白过来,像崔思这种声名在外的人物,想必都是别人爱她,她从来也没有爱过人的。沈青禾不知怎么回答。    崔思本意不是来听是沈青禾的心意的,她对他人的心意一向不放在心上,也不信婚姻是由感情决定的,她忧心的是这两个蠢货考虑不到的事。沈青禾可是太傅的儿子,未来太女君的人选,这时候沈青禾表示爱上武容,不是让皇帝找到借口要武容的命吗?崔思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正色问道:“沈公子,你是太傅的千金,想必太傅对你未来的前程有着很好的安排?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青禾低下头去,说:“我知道,在认识武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嫁给太女的。我就像一只牵线木偶,家人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自从遇见武容之后,我便明白了,我的人生,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而是为了我自己。所以太女君的事,我会尽量拒绝。崔姑娘想必不信吧?”    我信,可是没有用。这是小儿女心思,可惜事实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太天真。崔思不忍继续,于是直话直说:“沈公子怎么想,能不能做到是沈公子的事。我只问沈公子一句,若是皇家人,皇帝或者皇后或者哪位皇女知道你心慕舍妹,打算放弃太女君,她们会善罢甘休吗?据我所知,皇家已经将你当做太女君养着数年,太女也已经将你当做她的人了。这时候你爱上别人,却教皇家知道了,你不过是个男子,怎么处置你另说。武容却被牵累进来,一定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吧。你有所不知,□□太女君是要腰斩的。”    “我,可是……”沈青禾没有想过自己的感情会对武容造成灾祸,一时语噎。    崔思见状又说:“更何况这一切不过是你单相思,舍妹没有直接拒绝是怕伤了你的颜面。她嘱咐我将此物还给你。”说罢拿出一个石榴花纹的荷包,正是沈青禾之前送给武容的那一个。    沈青禾大惊。    崔思对着沈青禾长揖,面上诚恳地恳求道:“沈公子,请放过我那个傻妹妹吧。”    武容起了之后找崔思不到,又听下人说“大小姐一早就进宫了,听说是和公主商量大婚的事。”武容觉得奇怪,姐姐一向对和公主的婚事不热心,怎么突然要进宫去看公主。    武容想不明白,又想到沈青禾昨天和自己说的,想着要去见那男子一面才安心。    武容进宫之后,安平公主那儿安安静静,薛太医刚从安平宫殿里退出来,仔细一看,眼里竟有泪水,武容想:谁把薛太医弄哭了?莫不是受了太医院那些老婆子的排挤?武容自幼好打抱不平,倒想问薛太医几句,谁知薛太医看见武容,脚下一溜烟地跑了,倒教武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青禾不在安平公主那里,崔思也不在,二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武容找不到人,心里奇怪,在御花园散步,不料远远看见两个身影在远处拉拉扯扯,一身影窈窕削瘦,像是弱质男流;一身影风流倜傥,像是纨绔子弟。武容想:不知道是哪位宫男哥哥遇到了麻烦,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走近了一看,那男子竟然是沈青禾,正与对面的女子拉拉扯扯,欲将手里什么东西栽给对面的女子,对面女子一个劲的拒绝。武容再走近几步,那女子竟然是崔思。武容看得真切,沈青禾竟然哭了,眼里有泪滴。崔思一意不肯收沈青禾的东西,还说了几句什么话,沈青禾终于大哭着跑开了。    武容心里想:真是奇怪,沈青禾明明和我说她不是来看姐姐的,可是又教我碰上一回他来找姐姐,还是在送我荷包之后,看起来,姐姐还把他弄哭了。    依武容的性情,她若是有什么疑问,会直接去问沈青禾的,可是现在她不敢。依武容和崔思的姐妹情分,她也可以去直接问崔思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也不敢。她直觉若是她直接问了,她变会失去些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武容心里并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武容心里好难过,她心里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沈青禾说他心里只有我,没有姐姐,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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