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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姚臻派人去找顾昔,让他准备准备,说是要出一趟门。姚臻也没说要去哪里,做什么,顾昔便是有心准备,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呀。顾昔正在苦恼中,不一会儿,马车就备好了。顾昔只得收拾收拾衣裳,上了马车,发现:原来姚臻也在同一辆马车内。    这不符合规矩吧?顾昔迟疑着想,没道理尊贵的楚王殿下要和自己一个小侍坐同一辆马车,圣人不是说,君子与男子奸逆妖孽同车,而不是与贤德的茂才同车,是大忌。若是古板的老臣知道了,少不得要谏言一番。姚臻可不是糊涂的人,不知此举是为何。    顾昔心中疑惑,见姚臻闭目养神的样子,也不敢问,只得顺从地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禁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姚臻的容色上乘,如今沉默静坐的样子尤其娴静美好,君子如玉,顾昔忍不住想起一首诗来。    姚臻疑惑地望着顾昔,顾昔只好笑着说:“殿下这个样子,臣侍忍不住想起一首诗来。”顾昔的神情愈发地温柔,慢慢地朗诵,“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说罢深深地看了姚臻一眼,慢慢地低下头去。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姚臻似乎从来没有想到顾昔会这样说,脸上淡淡的,良久才道:“既然没有诗中情意,别没的玷辱了好词句。”    她根本不信,顾昔苦涩一笑,应道:“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臻让马车停了下来,扶着顾昔也下了马车。顾昔一看,原来是一处集市。姚臻今日穿了一身常服,也不管顾昔,径自进了几家米铺,询问米的价格。    顾昔原本以为姚臻是要来会一会私底下的谋臣,以集市米铺作为幌子,姚臻与米铺掌柜的对话也是暗语,但是听了一会儿发现,原来不是。    姚臻问:“掌柜的近日生意可好?”    掌柜不知这是哪一方神圣,但是见她穿着考究,又有美貌小侍,也就是顾昔在一旁跟着,恐怕是京城哪一家不是民间疾苦的小娘子来体察民情的,只得回答道:“承小姐的情,本店生意一向很好。”    姚臻也是一愣,似乎想象到这个生意人会这样自来熟,好半会儿才继续问:“最近米价可有涨跌?”    掌柜的见姚臻问得奇怪,回答道:“不,小店一向公道,米价平稳。本店童叟无欺,米价嘛,京城无论哪家米铺都是这个价,只是本铺的米更好,不信客官你问别家。”    没有涨价,姚臻抓了一把糙米细细查看,那掌柜的赶紧说,“不知客官是买了自己吃还是屯着。我们家有……”那掌柜的说罢便开始向姚臻介绍各种类型的米。    姚臻又问:“我听闻黄河水患,哀鸿遍野,恐怕影响到京城,米会涨价,便赶着过来看看,怎么,原来没有?”说罢回头惊讶又疑惑地望着掌柜,那掌柜的忙说:“没有这回事,姑娘放心。黄河水患虽然严重,毕竟还远,影响不到我们这天子脚下。不仅米价没涨,就连囤货也是够的。”    “如此就好。”姚臻放下心来,本待离开,见掌柜一脸不快,吩咐车妇拿了一吊钱好歹买了半石大米,掌柜的才眉开眼笑起来。    顾昔见了,恍然大悟,说:“原来殿下是来体察民情的。”    姚臻点了点头,两眼往集市望去,嘴里说:“民以食为天,黄河水患造成了数万灾民,我回京的时候看见途有饿殍,只是不能帮上忙,心中着实不好受。”看了顾昔一眼,又说,“你是不出深闺的男子,哪里知道流民的可怕。我正是担心黄河水患会影响到京城的米价,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黄河水患造成流民无数,担心京城百姓会收到影响,便去米铺问米价。虽然是好心,可是这方式,怎么都让人啼笑皆非。顾昔觉得好笑,心中腹诽,嘴里奉承道:“殿下宅心仁厚,爱民如此。”又说,“我以前在教坊的时候,认识一些兄弟,也有是因为十年前的黄河水患被贩卖至京城的。听他们说起哀鸿遍野的惨状,也心有戚戚焉。”说罢低下头,眼圈红了。    可是听闻顾御史家从来富裕,她的儿子娇生惯养,从哪里认识教坊的兄弟?姚臻问:“你今年多大?”    “回殿下,十六了。”顾昔不知道为什么姚臻突然问这个。    姚臻深深地看着顾昔,不愿意戳穿他,扭过头去,道:“如今天色还早。我们再随处逛逛吧。”    顾昔无论是顾御史家娇惯的儿子,还是教坊长大身世可怜的男子,都应从未来过市井,见过吆喝买卖。果然,顾昔见到集市一些民间才有的零星玩意儿,看得移不开双眼。姚臻见他虽然没有一句真话,如今却流露出小儿女情态来,觉得可爱,便吩咐下来,将他看中的小玩意儿一一都买了下来。    顾昔抱着一堆儿童玩具,一脸兴奋,见姚臻在一旁没有什么表情,不禁羞恼。听见姚臻淡淡地说:“自从皇初年间法度森严,世间男子便再也不能出门,自然鲜少有男子能够接近市井,特别是大户人家。”    所以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不足为奇?她在安慰我?顾昔听了,只点头称是。听见姚臻继续说:“其实又何止男子呢?这番市井交易的热闹景象,就连皇家的女儿也是没有见过的。前朝便有几个昏聩的君主,特别喜好市井的繁华与喧闹,也不打理政事,却在宫中自己张罗玩耍,由内监门在宫中设摊,宫人出银钱交易,皇女也掺和其中,玩的不亦乐乎,连外族入侵都不知道。可见自古皇家不懂农商,也是寻常了。”    姚臻这话,却不知让顾昔如何接。姚臻也没有要听顾昔怎么回话的意思,仍旧自说自话,道:“大抵,这便是世间的规则,有所得,便有所失。”    这时已是黄昏,姚臻与顾昔两人坐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顾昔迟疑地问:“殿下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    “得失有什么重要的吗?”姚臻慢慢地阖上双眼,说,“我很早就明白了,得失有什么重要的。”    顾昔点头称是,陷入了沉思。    走到一半的路程,姚臻偶尔掀起车帘,看一看外面的景色,不料看到有人在街头斗殴。几个纨绔打扮的女子群殴一人,不过那人却孔武有力,将围攻之人打得落花流水,几个人还对喊了好几声,因为隔得远,姚臻听不清楚。不过单打独斗那一人,那身形,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倒是像魏博那个质子,武容。    姚臻让马车停了下来,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果然是武容,几个纨绔挑起事端,武容在教训几个纨绔,之后便扬长而去。那几个纨绔仍旧骂骂咧咧,被武容回头狠狠一瞪,便不出声了。姚臻看了,觉得真有趣,待武容走远,吩咐顾昔留在车内,便跳下马车,走近一看,原原来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几个贵族家的贵女,只是没出息,混成了纨绔子弟罢了。    姚臻看见了全过程,只是不知道缘由,问:“怎么回事?”    众人不敢说。    姚臻了然地笑了笑,众人见到那阴森森的笑容,知道四皇女不是善茬,不敢忤逆,只得老实答道:“武家的容娘子最近对沈太傅家的公子无事献殷勤,被我们姐妹几个碰到了几回。那沈太傅家的青禾公子可不是未来的太女君人选?武容也不掂量一下她有几斤几两,妄想攀龙附凤,我们姊妹几个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她不服管教,打了起来,我们姊妹几个虽然技不如人,但她有攀龙附凤的心是事实,还藏着掖着,不叫人多话。懒□□想吃天鹅肉,没门!哼,我们姊妹几个就是看不过眼这种人,以后,见她一次,打她一次。别以为自己是魏博神武将军的继承人有什么了不起,这是在京城,不是在魏博那穷乡僻壤,以为自己做了肮脏事有娘亲擦屁股,我们走着瞧!”最后几句不堪入耳,姚臻听了直皱眉头。    那几个女人形容猥琐,被揍得惨兮兮地还不服软,嘴里不干不净,不过是京城常见的地痞流氓。姚臻“哼”了一声,说:“京兆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在街头放狠话。”似笑不笑地瞪了她们几个一眼,说,“还不快走。”那几个流氓吓得四散开。    姚臻见她们狼狈,大笑着返回了马车。看着那几个流氓逃窜的方向,陷入了沉思:原来神武将军的傻女儿恋上了未来的太女君,沈太傅家的儿子,沈青禾。这下有趣了。太女明明对沈青禾情根深种的样子,沈太傅也一副等着做国丈的模样,谁知凭空杀出了程咬金。不知她那温良恭俭让的太女姐姐发现自己被人横空夺爱,脸上会是什么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姚臻脸上难得仍旧挂着笑容,似乎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顾昔见状,问:“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听到了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姚臻眼中仍有冰冷的笑意,说,“只是不知,谁是癞□□,谁是天鹅?”    这话意有所指,顾昔见到姚臻这几面,发现姚臻此人心思极深,说话常语带双关,不可不留意。此时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小心翼翼地见到姚臻并没有等他接话的意思,才说:“所谓谢家宝树,芝兰生于庭阶,人人敬仰,自然是那天鹅。而那曷尔小民,痴心妄想,与之比肩,则是那癞□□。”    姚臻又是笑,看着顾昔,半晌才说:“这话说的有意思,可是你若是真的这样想,可就没意思了。”    顾昔顺着姚臻承认道:“臣侍是说笑。”    过了一会儿,姚臻不知又发了什么神经,沉默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自言自语道:“说来奇怪,我今日说的话,笑的次数,可比今年一年加起来还多。”说吧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顾昔。    顾昔连忙地下头去,不敢吱声。    到了楚王府,姚臻刚跳下马车,便有内监连忙迎了上去,道:“殿下,可找到你了。陛下今晨派人传召殿下,下奴几个怎么也找不到殿下。还请殿下赶紧入宫 ,陛下等着呢!”    “怎么了?”姚臻疑惑地问。    内监压低声音,道:“宫中,德贵君出事了。”    “父亲!”姚臻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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