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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兰鸿的卧室里找到白月痕和白君昊,彼时,房间里只有四个人,兰鸿、兰云琴父女二人,白月痕、白君昊父子二人。  床榻上被病痛折磨得形如枯槁的兰鸿,如今更是面如死灰,他气息微弱地趴在床沿上,嘴里不断有鲜血溢出,床头大滩大滩血迹。  兰云琴歪倒在床榻下方,泪痕斑驳的面庞亦是没有一丝血色,呆滞的眼眸像乌云密布的黑夜,毫无一点光彩。  白君昊面色惨白地立在白月痕身边,目光落在兰云琴的身上,说不清是惊恐、是厌恶、是自责、是悲愤、还是无法置信。  只有带了几分仙风道骨的白月痕满脸大仇得报的痛快酣畅,他望着飘身而来立在屋子正中央的轩辕一扬和上官心心,纵声大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能怎样?”  轩辕一扬毫无情绪地开口:“你报仇方式的卑劣让我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  白月痕笑得更加酣畅淋漓,闲适地走向一旁木椅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道:“没关系,我自己说就好,有两个外人听故事,感觉很不错。”  他望向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兰鸿,笑得眉飞色舞:“你们父子四人的噬心蚀骨毒是我下的;也是我安排君昊暗中挑唆你那两个混蛋儿子的关系,削弱兰家实力,败坏兰家名声;更是我在那次酒宴中设计君昊和你的宝贝女儿酒后暗通款曲,只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竟然真的爱上了对方,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兰鸿呕出一口血,吃力地砸着床沿大叫:“闭嘴!闭嘴!”  白月痕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当年锦屏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却为了另外一女人抛弃了她,锦屏心灰意冷多次自杀,是我日夜守护着她,默默爱护着她,可是她的心里只有你。若不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她恐怕在你迎娶他人的那天就彻底死了,可是不久后,她还是死了,为了生下你们的孩子难产而死。”  他的目光里慢慢涌出海啸般的仇恨:“我最爱的女人,为了生下你们的孩子而死,我爱她,却也恨她,更恨你们,所以,为泄心头之恨,我苦苦等了十八年,终于,君昊长大了。”  兰鸿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目眦欲裂地大骂:“白月痕,你简直禽兽不如!”  白月痕自衣袖里抽出一叠信笺,随手丢在床上:“这些都是锦屏怀孕期间写的信,她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接受这个孩子,让他认祖归宗。锦屏的字你总还认识吧,君昊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看完就彻底明白了。”  兰鸿默默看着散在床上的数十封信笺,默默看着上面清秀泛黄的字迹,终于老泪纵横,突然疯了似的撕毁了所有的信,悲痛大叫:“我不信!我不信……”  白月痕起身立在兰鸿床前,笑得像阴司鬼魅:“你肩膀外侧有一块类似蝴蝶形状的红色胎记,恰巧,君昊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块同样的胎记。”  兰鸿仰天大叫一声,终于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兰云琴嘶喊一声:“爹……”猛扑过去,已是泣不成声。  白君昊突然发疯似的一把抓住白月痕的双肩,眼中血红一片,声音嘶哑得刺耳:“爹,我再叫你一声爹,十八年了,对你而言,我只是你复仇的工具而已吗?”  白月痕面色淡淡:“君昊,我不曾在你和兰云琴身上下毒,已是对你最大的恩慈。”他轻轻拂开白君昊的手腕,步履缓慢地走向门外。  轩辕一扬眸色幽暗,却并未出手阻拦。  白君昊眼中慢慢淌下一滴泪,兀自站了一会儿,竟也缓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兰云琴突然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哭着哀求:“阿昊,我什么都不在乎,我统统都不在乎,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白君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门外,许久,毫无温度地问了一句:“琴儿,你不觉得我们很恶心吗?”  几乎一刹那,兰云琴本已毫无血色的面庞瞬间惨白如死灰,她一点一点松开此生最爱的男人,不计一切后果深爱的男人,一步一步后退,像不认识他似的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突然凄厉地大叫一声,捂住小腹倒在地上。  一个时辰后,上官心心走出内院,等在外面多时的轩辕一扬急忙迎了上来,问:“怎么样?”  她低垂着眼眸摇了摇头:“孩子没有保住。”  他眉目深锁,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她望向身后长廊深处,语气里满满的困惑:“兰鸿身上之毒已入心脉,活不过三日。白月痕身有顽疾,活不过三月。其他人,亦身心具受重创。这算是一个结果吗?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案子吗?努力到了最后,却像似什么都没做一样。”  他垂眸看她,目光里溢满怜惜:“并非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你向来通透,怎么突然间看不开了。”  她叹了口气:“我想去看看云安的母亲。”  他点了点头:“去吧。”  房间昏暗窄小,屋中装饰也极为简单古旧,无半点奢华。  昏迷在床的妇人眉目端庄,眼角横生的皱纹反倒添了几分风|韵犹存的味道。  上官心心看向立在一旁一脸忧虑的兰云安:“云安,我要为夫人施针了。”  兰云安了然点了点头,道了声:“辛劳姐姐了。”然后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她收了针,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水,轻轻喝着。  床上的女人幽幽转醒,看到桌前的她,目光由朦胧慢慢转为清明,努力撑起身子,靠在了床头上。  上官心心垂眸看着杯中茶水,淡淡开口:“夫人,看在云琴多年帮扶你们母子的份儿上,能否不计前嫌,善待云琴姐弟。如今云琴身心受创,两个弟弟变成痴儿,再也不会对你们母子产生任何威胁,走到这一步,以往的仇恨,就放下吧。”  李氏神色平静:“你都知道了。”  她默默点头:“是,我都知道了。”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你很早就怀疑白君昊有问题,因为白君昊出现以后,兰家开始急速衰弱。你一直想等到兰云杰和兰云豪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利,可是你发现家中主要男人都相继中毒,你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所以偷了传家玉玦引出观火阁。因为你知道,观火阁不但可以帮大家解毒,还一定会查出白君昊的问题。然后你再出手解决兰云杰和兰云豪,嫁祸给白君昊。之后把传家玉玦放到兰云豪的衣柜暗格,让大家都以为是兰云豪不想兰云杰接任家主之位故意偷了玉玦,兰云豪本就最可疑,到时候又死无对证,一切就可以直接盖棺定论了。”  上官心心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淡淡看了李氏一眼:“那日你故意给云安下|药让他睡过了时辰,未及给哥哥请安,导致兰云杰大怒,把云安赶到庄子上干农活。然后你给兰云杰和兰云豪下了断肠散之毒,为了不被怀疑,你假装吃了云安的饭菜中毒。但是你也只是吃了类似断肠散的失魂散而已,虽然中毒之后症状一样是吐血昏迷,甚至脉象上都大致相同,但是七天之后就会自行苏醒,而七天的时间足够观火阁揭穿白君昊了。夫人,你真是心思缜密啊。”  李氏终于笑了,抬手轻轻抚过额角发丝,幽幽问:“为什么会怀疑我?”  上官心心轻笑一声:“因为你太低调了,过分低调不是韬光养晦吗?更何况,一个会武功懂医术的妾侍,难道不值得我们追查吗?”  李氏眸光一凛,又慢慢恢复平静,轻轻喟叹一声:“观火阁果真厉害。那么,你们想拿我怎样?”  上官心心目光淡然:“不怎样。你们母子多年不易,受尽委屈苦楚,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只望你善待云琴姐弟,恩怨情仇,到此为止吧。”  李氏垂下眼眸,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语气恳切地说道:“希望你不要告诉云安,他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尊敬的娘亲做过这些心狠手辣的事情,他会伤心难过的。”  上官心心点了点头:“好。”  ————————————————————————————————  近几日总是睡不好,夜里梦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醒来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觉得愈发困乏疲倦,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残雪曼陀真有什么残余不良后果。  兰家的案子虽然结了,观火阁清城分部似乎又出了什么问题,轩辕一扬和南宫子珩每天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加上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大家似乎没有短时间内离开的打算。  吃过早饭,她坐在床边正准备静下心来看会儿书,有人轻敲了两下房门,然后推门走了进来,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轩辕一扬。  他径直走到她身边:“你的气色怎么总是不见好?”然后立在她身前,慢慢俯下身子:“来,让我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她不着痕迹地撤出身子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结痂了,快好了。”  他目光暗了暗,上前两步,垂眸看她:“心心,我最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  她坐在桌前抬头看他:“怎么这么问?”  他神色黯淡地坐在一旁:“最近你都不太愿意理我。”  他倒了杯茶水,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默默看着:“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发现自我们相识以来,你真的从未跟我闹过情绪,反而是我,经常跟你闹情绪,每每那时,你总会想方设法安慰我。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情绪多变的人,我只是……”他没有说下去,顿了一下,抬眸看她:“现在我才发现,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跟你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而我,也快要成为这所有人中的一个了。”  她的心像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茶杯,然后就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急忙放下杯子,轻轻拍抚她的背,语气自责地道:“我说的话是不是气到你了,你别生气,当我没说好了。”  她深深喘了两口气,又喝了几口茶水,平复了咳喘方道:“一扬,你想多了,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一时间没有整理好情绪,你不要多心。”  他像似略微宽了些心,勾唇笑了笑:“今天我什么都不做了,陪你出去散心怎么样?”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南宫珞珞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叫:“不好了,兰云琴跳湖自杀了!”  ————————————————————————————————  上官心心看着无声无息躺在床榻上哀莫大于心死的兰云琴,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样的打击,世间能有几人可以承受得了呢?  兰云琴刚刚小产,如今又在湖中受寒,身体简直糟糕得不成样子,如果情绪再得不到有效疏导,她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兰鸿前日过世,白君昊出家为僧。  对于如今的兰云琴而言,世间,再无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  上官心心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憔悴消瘦到脱相的面庞,不过短短数日,那位工笔画中走出来的绝世佳人,就被无情的世事摧残成了这般模样。  其实,她是敬佩她的,敬佩她爱得疯狂,爱得勇敢,爱得不顾一切,只是这样热烈执着的爱是不可能以洒脱放手为结局的。  眼神空洞的兰云琴突然眨了眨眼睛,极慢地将视线转到上官心心的脸上,只是眼中始终空无一物,好久,苍白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发出弱不可闻的声音:“莲花仙子,你还能把阿昊带回来吗?”  她像似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目光慢慢转到床顶,默默盯了一会儿,呢喃一声:“都不要我了。”  她一点一点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  上官心心心中一动,既然还有泪,就说明还有救,俯身到她耳边,轻轻问:“如果,你想忘记这一切,想重新活一回,我可以帮你。”  等了许久,兰云琴再不说一句话,上官心心若有似无叹了声气,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一个极微弱的回答,干脆的一个字:“好。”  ————————————————————————————————  中午,难得大家坐在一桌吃饭,她一心想着炼制忘忧丹的事情,吃饭也是心不在焉。  轩辕一扬终于看不下去,推了推她:“吃饭不要一心二用。”  她应付地“嗯”了一声,他叹了口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去寻千年圣萱草我没意见,但是需要再等两天,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你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我们一起去。你不是配了宁心丸给兰云琴了吗,这几天她不会有事的,安心吃饭,行不行?”  她听他讲得有道理,心中瞬间舒畅许多,冲着他开心一笑,点了点头。  他也一下子心情极好的模样,把南宫子珩面前的一盘清炒竹笋端到她面前:“你一向喜欢吃竹笋,多吃点。”  南宫子珩撇了撇嘴:“拜托,我也很喜欢吃啊,给我夹点。”  轩辕一扬瞥他一眼:“少吃一口不会死。”  南宫子珩一脸的愤愤不平:“真是重……”话未说完,被轩辕一扬瞪了一眼,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南宫珞珞突发奇想,兴致勃勃地提意见:“忙完了眼前的事,我们一起去泰山看日出怎么样?就当散心了嘛。”  南宫子珩转而把气发到妹妹身上:“不许到处瞎跑了,都出来疯一个月了,回阁里练功去。”  南宫珞珞急忙用眼神向轩辕一扬求助,还特意瞟了几眼上官心心的方向,轩辕一扬勾唇笑了笑,说道:“珞珞说得有道理,最近的案子闹得大家情绪都不好,去泰山看看日出,感受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定会心胸开阔,烦恼尽消了。”  南宫子珩也不由被说动了,点了点头:“也是,那就去吧。”  上官心心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方道:“我就不去了,待炼好忘忧丹,我也该跟大家分道扬镳了。”  轩辕一扬面上神色一敛,目光幽幽转向她。  南宫子珩看了一眼轩辕一扬,冲着上官心心笑了笑,言辞恳切邀请道:“不如你加入观火阁吧,反正观火阁和考盘宫都是同道中人,不冲突。”  上官心心摇了摇头:“经由此案,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观火阁,何况,我本心无大志,此生,亦只想一心专研医术,遍寻百草,再无他念。”  气氛似乎一下子有些凝固,她觉得自己让气氛不佳,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说道:“关于炼制忘忧丹,我还有些地方需要研究一下,先回房间了,你们聊。”  起身走了几步,听到南宫珞珞语气困惑地自言自语:“美人姐姐近来情绪好古怪啊。”  她垂下逐渐暗淡的眼眸,闪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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