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不知疲倦日以继夜的寻找着红雀珊瑚。 原因可能是不同的,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要她死。 她飞扬跋扈,视人命如粪土,仗着有几乎无药可解的珊瑚剑,一路尽施其毒。 她还不知廉耻的自豪的宣称:最毒妇人剑。 她一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一个同样视她的命如粪土的人手里。 叶起风把剑收回剑鞘,淡淡道:“她该死。” 谭牧心收回了探在红雀珊瑚脉搏上的手:“是否该死……如何判断?” 虽然身处江湖,但谭牧心平时救人居多,还从没与杀过人。 一条鲜活的性命顷刻陨灭,她亲眼看着,还是有点心惊。 叶起风道:“别人觉得她该死,是因为她害人无数。” 谭牧心道:“那你呢?” 叶起风道:“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谭牧心眼神动了动。 他倒是坦白。 承认他杀她不是出于什么武林公义,甚至不是因为他和红家的恩怨,而只是因为红雀珊瑚的嘴欠。 叶起风却缓缓道:“她害人,不见得她就是个恶人,因为被她害的人不见得就是好人,从这个角度让她死,为了不冤枉她我还得去调查一番。但是她这样说话,本身就说明她这个人很下贱,这种人,用耳朵就可以判她问斩了。” 谭牧心随口道:“可见杀人的理由,很多都是后来附会上去的。” 江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是因为正义而杀人的? 很多人,不过是想成名,不过是想杀人,不过是想泄愤,就为自己找了诸多借口。 这话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 虽然于她而言更多的是在感慨江湖纷争,生死儿戏,但听在叶起风的耳朵里,又是否会认为她是在指责他? 她想开口解释一下,却一时又不该说什么可以化解这个尴尬。 叶起风却似乎并没有受这句话影响,反而轻笑一声:“更何况,她还看到了我赤·裸半身的模样。我这般脸皮薄的人,怎好被人看了去。” 这一句,不仅化解了她那一句的凌厉,还平添了一丝亲切感给她。 谭牧心忙顺坡下驴道:“这么说的话,那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叶起风向她做拔剑的动作:“这个故事告诉你,不要随便救一条冻僵的蛇。” 谭牧心道:“这位蛇兄,麻烦你在你的璇玑穴那里运一下气好吗?” 叶起风刚一运气立刻痛得咧了一下嘴。 他蹙眉:“毒还没解好吗?” 谭牧心诚恳的看着他:“这个故事告诉你,不要河还没过就想着拆桥。” 叶起风失笑:“看来做一条蛇也是要天分的。” 蛇当然是要天分的。 没有天分的红雀珊瑚,此刻,岂非正躺在谭牧心给她弄的筏子上? 筏子顺水漂走了。 叶起风拿走了她的剑。 他有收藏剑的癖好,这把剑无论从外观还是名气方面,都是值得收藏的。 得了剑,叶起风的脸上却没有喜悦。 手里拿着谭牧心给他的药方,他有些欲言又止。 谭牧心望着他的神情,心底毫无防备的一沉:“你……要告辞了?” 是呢,他若好了,就该走了。 从此相隔天涯,一切就都回到从前。 那么……是该把他的毒说得更厉害一点让他多治几天?还是该告诉他已经无碍让他觉得她妙手回春? 正彷徨,叶起风却道:“为表谢意,我打算把乐水居修好。” 谭牧心心头一喜,嘴上却不知怎的扭捏起来:“你救过我,我还你一次而已,我们……扯平了,怎好再让你破费。” 叶起风挑了挑眉:“我若说我的命比你的值钱些呢?” 谭牧心笑了:“你这么说,我还真不好意思反驳。” 修补好乐水居最少也要半个月的工期,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可以有半个月的相处时光? 谭牧心开始盘算如何展示自己的厨艺。 据说肠胃通往心房的最短通道,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山里的蕨菜现在正是季节,好吃的紧。野兔可烤,鳊鱼和白条可蒸可炸,上山半日,收拾一桌喷香可口的菜绰绰有余。 ……………………………………………… 叶起风说修就修,第二天便请来了工匠。 却在工匠们已经开始画图的时候,谭牧心接到了岳岭鹤的又一封飞鸽传书。 “勿在乐水居久留,回敖坛。” 信里没说原因,但岳岭鹤身为武林盟主,一定是听说了什么。 或许南天星没找到《百解纲》,还会卷土重来? 阵阵失落袭来……才刚以为可以和他相处一段,立刻就要分道扬镳了么。 叶起风看到她怅然的神色:“有事?” 谭牧心晃了晃手中的信:“老天爷要替你省这笔钱呢,果然还是不要修了。” 叶起风蹙眉:“哦?” 谭牧心叹口气:“我可能要去敖坛住一段时间了。” 罢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小命要紧。 但这分别还没开始,心里就空落落的算怎么回事? 叶起风却喃喃道:“鳌坛?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谭牧心无力的笑笑:“我大哥是武林盟主,他住的地方应该还是有点名气的。” 叶起风笑了:“我想起来了,我住的那个地方,附近好像就是鳌坛。” □□□ 叶起风现在住在茗园。 他们居然顺路,这实在让谭牧心始料未及。 天赐良缘,真所谓不要都不行了。 从乐水居到鳌坛,要路过西陵山庄。 路过西陵山庄,叶起风自然就会进一下天外天酒楼。 依然是上次那个靠窗的位置。 叶起风淡淡道:“那边那两个人,你认得吗?” 谭牧心道:“不认得。” 叶起风道:“那么,就是他们认得你了。” 谭牧心叹了口气:“他们可能也不认得我,但是,他们认得那本不存在的《百解纲》。” 子乌虚有的东西反而比真实的她更有名,这着实让她觉得有点可悲。 那两个人,就是那天在这里讨论乐水居被烧的金衣人和银衣人。 这两人直视他们的目光,丝毫不因为他们的发现而有丝毫的退缩。 叶起风淡淡道:“又是来找麻烦的吗?” 谭牧心不必回答,一条小金环蛇已经在说明这个问题了。 它游动的很慢,似乎不想被察觉一样。 但它不知道,它的颜色实在是太鲜艳了,如果不是瞎子,想不发现它还真有点难度。 一个小姑娘率先叫道:“啊——” 二楼的雅座立刻乱成一团,有人拔剑出来朝小金环劈了过去。 叶起风冷冷看着这些乱糟糟的人群。 剑突然就弹出,他反手向身后一挥。 谭牧心望过去,两条大的银环蛇都被劈成了两截。 那条小金环蛇,原来不过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放出来的。 叶起风并不把剑收回剑鞘,而是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他始终不正眼看那两人一眼。 断开的蛇身还在扭动。 那两个人的身体也突然扭动,瞬时从雅座消失。 他们认出了那把剑。 侍冥剑下,生无觅处。 一剑收魂,再剑收命。 这把剑,有很多人说它很厉害。也有很多人想弄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厉害。而这些人,到死也没有弄清楚,它究竟为什么那么厉害。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说它厉害。 叶起风淡淡笑道:“你会后悔的。” 谭牧心道:“后悔什么?” 叶起风道:“后悔不让我杀他们。” 谭牧心嘻嘻笑着挪开了她压在侍冥剑上的胳膊。 她的确不赞成杀人。 为这么个不存在的东西,死个红雀珊瑚还不够吗? 她笑道:“他们那么怕你,应该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吧。” 叶起风淡淡笑了笑,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谭牧心其实也没有真的认为金银双环会那么轻易的就不来找麻烦。 她只是没想到,麻烦来的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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