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靠墙的案台上摆着外公的黑白照片,外公他老人家在里面笑得颇神清气朗,而我外婆当时正背对着照片坐在牌桌上恣意潇洒,但在看到我之后,登时便有些小小的羞涩。 真是怪不得啊,我妈说外婆是在家里休养之后,我还疑惑为什么不去住医院呢,还好在这儿给我逮着了。 后来我妈在饭桌上是这么解释的:你都已经五年不归家了,看着就是个该嫁人生子的年纪了啊。我让你去买个菜你连个菜市场都找不着还想着去环游世界呢,你这是要飞啊. . . . . . 但是我心说想让我回来您就直说呗,看把我给吓的,外婆她老人家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没事儿拉她进来做什么,而且您女儿我现在还真是飞不起来了,路费全赔给前男友了。 反正事已至此我也就半推半就了,回来后的第一天我起了个早,溜达溜达着去早餐店点了碗豆浆和一笼小笼包。如果是曾经离过家的朋友肯定会知道,哪怕家乡还有很多的地方自己并不认识,但是只要一回来,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就会莫名的心安,因为我知道这里是属于我的地方。 吃完早餐后,我慢慢走在小区里,时值初秋,我又感受到了那种清冽的味道。回国之事事出突然,但之前四海游乐的心思渐渐就淡了,我忽然有点懒,不想动了。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在忙着找工作,少女时期的闺蜜曾枝枝得知我的近况后便开始撺掇我奔京城去,因为正好她爸是京城师大的校长,她完全可以把我给潜规则进去当个法语老师,同时最重要的是曾枝枝最近办了个小语种机构,正缺知识分子呢. . . . . . 我当时就在电话里深刻地批判了曾枝枝一通,我说什么叫做把我给潜规则进去,人家就不能拼个才华了吗?但是对于她这种苟富贵不相忘乐于助人的举动我还是高度赞扬的。 二话不说我就打算去投奔曾枝枝了,而我爸妈爷爷奶奶舅舅外婆听说后凑在一块儿嘀咕了许久,在我没出国以前,我爸妈一直不希望我找北方人,因为他们觉得北方男人凶而我这细胳膊细腿恐怕干不过,但他们现在觉得哪怕我找了个北方人也比拎着个金发碧眼的回家好,听完我爸妈的理论后,我恭喜他们从地域歧视上升到了种族歧视。 于是在家休整了几天后,我便提着行李,兴冲冲跑京城讨生活去了。 曾枝枝是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系的,从西班牙读了硕士回来后,她爸一心想把她安插进自己的地盘里,但曾枝枝是个有志向的小姑娘,她非要出去闯荡出一番事业来不可。 京城师大这里正好在招第二外语教师,曾枝枝瞅准了机会把我给塞了进去,文学院教务处的老师原本正在纠结对外汉语班的第二外语究竟是学日语呢还是学法语呢,曾枝枝立马就跑了一趟向他们义正言辞地说明学习法语的重要性,站在旁边的我在心里直念造孽啊,日本的入门多简单啊,却要来学我这法语啊. . . . . . 后来当我站在讲台上,看到同学们听我说完原本他们可以学习入门更简单的日语之后流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我感到了一种变态的愉悦感。 但我这种愉悦感并没有坚持多久,我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二个小高潮。 你们有在陪闺蜜相亲的时候,发现她相亲的对象是自己的前男友吗,不瞒各位,我还真有。 这个星期天我被曾枝枝拖去了一家高档法式餐厅,来陪她参加一场相亲活动,男方是她三姑六姨给介绍的。今天双方父母都没来,于是未免尴尬,男女双方皆可带一位朋友到场。 作为一名在法国留学了六年的中国人,我表示我并不是很想念法餐。 哎,不过现如今的单身狗也忒不争气了一点,找对象都得靠三姑六姨了。 “诶我说男方什么条件你晓得不?”我和曾枝枝来早了,男方还没来呢。 曾枝枝兴奋地搓着手说道:“我看过人照片,巨帅,还是个文化人呢,考古的,个还高,就那种腰到你胸的高。” “. . . . . . .我说你能文雅点吗啊,就你现在这样贼像我家旁边菜市场里的杀猪匠,还有,这高就高,你没事儿埋汰我作甚。” “谁埋汰谁啊,啊. . . . . .” 我正要和曾枝枝撸袖子干呢,就看见前面走过来两个男人,然后我就斯巴达了。 巨帅,有文化,考古,腰到我胸的高. . . . . . 那时候我真的有种很玄幻的感觉,顾平林居然还需要来相亲,我一直以为被人挑剩下来的才会来相亲,可顾平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剩下来的啊。 这个孩子真是活生生打坏了一手好牌啊。 顾平林和他的朋友走到近前,他的朋友特别有眼色,二话不说就坐到了我面前,还对我温和地一笑。 顾平林笔直地站在座位旁,他的脸色起先有些不好,但过了几秒还是在枝枝面前坐下,神色变得平淡,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样子。 我想这长得好看的就是拽,来相个亲都像是来参加追悼会。 顾平林带来的朋友是十分靠谱的,他看顾平林神色肃穆的样子就立马出来热场子:“哈哈哈哈,额,那个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清,他是顾平林,啊,您就是曾小姐吧,你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不知这位是. . . . . .” 曾枝枝笑眯了眼说道:“哦,这是我朋友,姜小白,刚从法国回来。” 穆清温和的笑脸一僵,他反应过来后立时扫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原来这位就是姜小姐啊. . . . . .” 说实话我觉得这位穆先生遣词造句的方法很有问题,因为他说的话我没听懂。 “您们好,两位女士两位先生,请问你们要点些什么呢?”这时曾枝枝叫来了服务员。 我在菜单上点完餐后,就开始认真扮演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全程我都盯着餐布上的花纹猛看,看得我眼都花了。 而曾枝枝现在则对处对象报以了极大的热情,我就听着她兴致勃勃向顾平林询问各种隐私问题,得到人冷淡的回应后,她又开始热情洋溢地暴露自己的各种隐私问题。 我偷偷觑了眼顾平林,发现他正一身沉静,特别像人法官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律师打嘴炮呢。 我又将目光移向了对面温和的穆先生,我觉得我这样打酱油不理人好像有点不礼貌,于是我便试着跟穆先生聊聊天。 穆先生特别客气地回了我几句,然后温和地笑着,最后笑得愈发的置身事外。 我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我和曾枝枝相亲都相得如此地尽心尽力,但这两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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