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在医院待了一周，叶辞终于被告知可以出院。　　　　早上护士查房，顺便替她带来出院证明。　　　　叶辞接过，随手塞进行李箱。　　　　护士盯着那几箱快要收拾完毕的行李，凑近前，“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什么？”　　　　护士嘿嘿一笑，自觉降低了音量，“你跟姜毅阳是什么关系呀？”　　　　叶辞手上动作不变，随口回答：“没有关系。”　　　　余光瞥见护士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神情，叶辞有些头疼。　　　　前两天姜毅阳出院，特意拜托护士邀请她去参加什么告别仪式，至此护士便觉得自己发现了顶级机密，几次拐弯抹角打探无果后，看着她即将出院，索性连掩饰都顾不上了。　　　　护士以为她是怕独占了国民男友被粉丝攻击，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放心放心，虽然我是他的CP粉，但你和他谈恋爱我是不介意的。”　　　　“谁谈恋爱了？”　　　　门口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护士立刻抿紧嘴，对叶辞眨了眨眼睛。　　　　那神情，明明白白透露着“既然你们地下恋爱，我誓死保卫你们的秘密！”　　　　叶辞越过她，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打招呼：“怎么来了？”　　　　孟逸泽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片刻，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得暂且压下疑问，“跟你的主治医师联系过，知道你今天出院。”　　　　“对了”，他侧过身，露出旁边的女孩，“这是你的助理。”　　　　女孩一头齐肩短发，发尾微微内扣，一副甜美的邻家女孩模样。　　　　她走进病房，朝叶辞伸出手，笑容亲切阳光，“顾小姐你好，我是丁一一。”　　　　叶辞轻握住她的手指，对她点点头，“你好，叫我叶辞就好。”　　　　说完，见她无探究的意思，反而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心里又满意了几分。　　　　叶辞选人注重眼缘，她曾担忧不够客观，叶回却不以为然，觉得眼缘是判断人的一个重要标准，还鼓励她别错失了这种感觉。　　　　因而在孟逸泽提供的人选中看到丁一一后，只是简单地浏览过基本信息，就直接定下来。　　　　希望，这份眼缘不会让她失望……　　　　——　　　　等叶辞收拾完，丁一一各样行李都掂了掂，扛起最重的一箱就跑，留下一句“你们聊着，我先去楼下等。”　　　　孟逸泽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有心恭维，“人挺实诚的，小愔眼光真好。”　　　　叶辞微弯了弯唇，没搭腔，在护士小姐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走出病房。　　　　两人下楼时，丁一一正倚着车身玩手机，瞥见他们的身影，忙收起手机，立正站直。　　　　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丁一一目露了然，把行李箱提上车后，抢先坐进后座。　　　　没多久，叶辞也拉开后座车门，坐到她身边。　　　　丁一一落在手机上的视线立刻转向她，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脸上闪过疑惑。　　　　叶辞也在悄悄观察着她，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不禁有些好笑，小姑娘大概是误会她与孟逸泽的关系了。　　　　车子驶进中心城区，高楼大厦迎面而来，人被包围其中，仿佛置身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峡谷。　　　　丁一一歪头望着车窗外的一栋大厦，感叹道：“好高啊。”　　　　孟逸泽从后视镜看了叶辞一眼，见她也似乎有兴趣，接口道：“那是叶氏集团。”　　　　“叶氏？我听说过，做服装批发的！”　　　　孟逸泽笑了笑，“起初是，后来由此拓展出许多产业，比如叶裳服饰，致力于高档礼服定制，又如叶影传媒，做影视投资的。”　　　　叶辞凝视着渐渐远去的高楼，目露怅惘。　　　　叶氏的前身只是一个小小的服装批发市场，由她父亲一手创办，规模渐渐发展壮大。　　　　后来父母出了意外，叶氏无主，当了大半辈子军人的叶老爷子临时上任。　　　　由于老爷子毫无从商经验，叶氏混乱了好一阵子，直到叶回学成归来，才重新走上正轨。　　　　回过神，孟逸泽恰好提及叶回，“叶回这人看着温和无害，实则野心不小，单看他近年来的举措就知道了，身怀帅才却甘居将位，实在有些费解。”　　　　叶辞心下一动，下意识问：“怎么说？”　　　　孟逸泽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圈子里的人都挺为他可惜的。”　　　　叶辞轻应了声，将后脑靠上头枕，不再开口。　　　　身侧的行道树随着车子驶动缓缓后退，从林叶间筛下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明暗交替间，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孟逸泽瞥了眼后视镜，忙转开话题，状似随意地问道：“早上听护士小姐和你聊天，说什么谈恋爱？”　　　　“没什么，她有些误会罢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孟逸泽频频透过后视镜回望，斟酌了会，他忽然出声，“短短几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许多？”　　　　换做以前，他若敢这么随便询问她的私事，顾愔早就跟他急了。　　　　闻言，叶辞搭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收紧，稳住神色问道：“哪里变了？”　　　　孟逸泽笑着摇摇头，脸上带着讨好，似乎担心她生气。　　　　叶辞有心再问，又怕显得刻意，只好按捺下不安，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尽量避免与孟逸泽见面。　　　　这么自我警告着，当车子在顾愔的单身公寓前停下时，叶辞一口气拎起三个行李箱就走，完全无视了孟逸泽暗含期待的眼神。　　　　* * *　　　　公寓久未住人，叶辞推开门时，甚至能看到因她的动作而漫天飞舞的灰尘。　　　　她伸出食指手往玄关柜上一抹，指尖立刻沾了浅浅的灰色。　　　　顾愔的公寓不小，两室一厅，外加厨房和衣帽间，整个屋子清理下来，天色都晚了。　　　　叶辞打扫厨房时顺便检查了一遍，冷灶冷火，冰箱里只有几只不知变没变质的生鸡蛋。　　　　天边最后一抹暮色归于黑暗中，叶辞揉了揉发酸的肩颈，在被收拾得焕然如新的飘窗上坐下。　　　　正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一个陌生的号码却突然打了进来。　　　　叶辞犹豫片刻，才按下接听键。　　　　手机刚贴近耳边，边听丁一一气喘吁吁地说：“顾小姐，不对，叶辞，孟先生让我给你送饭，我快到楼下了，麻烦开下门。”　　　　叶辞答应下来，起身开了门等着。　　　　几分钟后，丁一一出现，除了两个外卖盒子，她还拎了两大袋新鲜食材。　　　　叶辞这才知道为何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刚跑完马拉松，接过食材，手中顿增的重量让叶辞挑了下眉，“这么多？”　　　　丁一一气还没喘匀，抚着胸口说：“孟先生交代我买的，他说你不会做饭，给我加了工资让我照顾你的一日三餐。”　　　　叶辞将食材拎进厨房，食指朝丁一一勾了勾，“过来。”　　　　“怎么了？”　　　　叶辞牵唇一笑，“策反。”　　　　——　　　　一顿饭的时间，丁一一成功倒戈，从满口孟先生彻底脱身，立志要成为叶辞家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晚上十点，帮叶辞码完食材后，丁一一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点开手机备忘录，煞有其事地开口：“叶辞小姐，请容我报告一下您明天的行程，上午八点有《归宁》的试镜，请您早点休息，晚安。”　　　　叶辞被逗笑了，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在这里住下吧。”　　　　丁一一眨了眨眼，看着叶辞远去的背影，脑袋有些混乱。　　　　艾玛，为毛她有种被小说里的男主角宠爱的感觉？！　　　　——　　　　洗漱后，丁一一捧着平板到客房刷剧，叶辞则窝在沙发上翻剧本。　　　　这是导演邀请顾愔参演时顺带寄过来的，特地注明了只是初稿，具体情节在拍摄时还会作调整。　　　　故事的历史背景是架空的，弹丸小国宁国君主驾崩，留下遗命，令异母妹妹抚育幼帝，太傅辅佐监国。　　　　此时晋国趁虚而入，来势汹汹，太傅送长公主远嫁和亲，以此为新帝请和。　　　　后来宁国在太傅辅佐下发展壮大，几经逐鹿，最终吞并晋国，长公主魂牵梦萦十三年，终于归国。　　　　由此剧名“归宁”也有了双重含义，既是新妇归母家，也是重归故国宁国。　　　　叶辞翻完剧本，不禁有些唏嘘，权力斗争面前，女人永远是牺牲品。　　　　许是有些入戏，叶辞才睡下就做起了梦，梦里光怪陆离，人物依稀难辨，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她循着哭声追过去，很快陷入浓雾中，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找不到出路，心一慌，突然醒了过来。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　　　　天色虽还未亮全，窗外却已是清透的白，只微微笼着一层迷蒙。　　　　叶辞拥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尚在混沌中的脑袋，下床收拾自己。　　　　上午要试镜，叶辞清点了下顾愔的梳妆台，动手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　　　　《归宁》的导演戴怀声本是电影导演，也拍过好片，获得过国际奖项，只是后劲不足，近年来烂片层出，网友戏称为江郎。　　　　尽管如此，一座国际电影节奖杯便奠定了他在电影圈的地位，这种时候传出他转向小银幕的消息，多少有些不屑和轻视的声音，认为他自毁长城。　　　　但戴怀声却似不在意一般，还未开拍便大肆渲染，唯恐公众不知。　　　　戴怀声选角一向喜欢启用新人，电视剧也沿袭了这个习惯，因而叶辞在试镜现场看到当红小花旦孙晓菲时，有几秒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似乎都对她挺忌惮的，不断有人在小声议论着，“看见没，孙晓菲也来了，我们这种没名气没经验的还有戏吗？”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人说：“不是说戴导喜欢培养新人吗？”　　　　“喜好都是人定的，戴导要是真那么有原则，就该死磕在大银幕上，来拍什么电视剧？”　　　　说着，她声音又压低了些，显得神秘兮兮的，“你来得晚不知道，你猜我方才看见了谁？周誉行！那可是双料影帝，为了配上他的身价，女主怎么可能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