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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玠言在一起这么久,她自然也能发现他不喜欢这种大家说些有的没的去奉承他的话。    那也没办法,这种场面又少不得他。    大家都在找话跟他说,他就微笑着点头一一应了。    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那条线是什么,谁又会在他的线里面。    这时外面有人传,“三爷到府了。”    一听到这话,屋中吴苡佩众人都笑道快迎,快迎。    李峙仪的夫人林霁刚嫁进来时在宣国公府住了一阵,后来才随李峙仪调任扬州的,直到今年才又回来。    虽然她只在宣国公府住了几年,但她是个爱热闹结交朋友的性子,做事很有人情味,世俗之事懂得也多,没有那些侯门公府的夫人架子,该笑时就笑了,大家都是真的想念她,盼望她回来添些热闹。    这种人喜欢和人交朋友,也适合和人做朋友。    老是在后宅看人争气,也挺无趣的。    小时候林霁带过李琮浔,那会儿几个夫人都没进府,她也算是半个娘,把李琮浔照顾到长大。    小孩子最折腾人的年纪,她也不嫌累,反而各处为她淘些小玩意儿来陪她玩。    到了李琮浔懂事的年纪,她又走了,直到今天才回来。    那是人不记事的时候,李琮浔对她的印象十分模糊,如果没有人说起她的事,只怕李琮浔就要忘记她了。    李琮浔是看着那些许多蒙了灰的小孩玩意,听着大家说的话,才自己在心里碎碎地拼出了一个三婶的形象来。    总是盼着再见一下她,现在她终于要回来了,李琮浔反而紧张起来,手心里都出了一些汗,几年不见了,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呢。    她会不会和哥哥一样,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亲近呢。    林霁也一定有许多自己的事要忙,说不定早就已经把当年的那个小孩子忘记了。    李琮浔正想着时,门外许多人已经过了穿堂,乌压压簇在了门口,有人挑了帘子,李存己也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双眼深深地望着门外。    够资格进来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只能在屋外等候着。    帘子挑开时,进来了几个华冠丽服的人,为首的是李峙仪,他的眉目很温润,此时身着一袭宝蓝色箭袖袍,腰间佩着一块白玉麒麟。    风鉴昭朗,如琢如磨,颇有李存己年轻时的气度。    他和李存己对视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掀了袍子就跪在了李存己脚边,轻声道:“父亲。”    李存己忙走上前去,弯腰要去搀他,叹了口气,声音苍老道:“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啊。”    父子久别重逢,又到了这个年纪,再见的也不知能有几面。    一时间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有人已经在擦眼泪,见祖父和三叔这样,李琮浔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众人忙都去搀着李存己,李峙仪也由人扶着站了起来。    李琮浔则望着那些进屋的人,睁着眼睛想把婶娘找出来。    一时间众多族人都起身了,又来了许多生面孔,她竟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林霁。    她正看着人群时,却听到身边的李玠言开口道,“那边。”    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吴苡佩正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笑着说话,那个女人笑得让人看了很舒服,触目一袭清爽的绿衣,腰带松松挽着,态度风流,眉眼有种别样的情味,看了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亲近。    她轻声问,“那就是婶娘吗?”    李玠言眼睫微垂,手虚虚握拳放在唇边,嗯了一声。    林霁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    李琮浔隔着人群看着她,忽然眉目就舒展开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她还没有老。    众人都落了座,李存己在问李峙仪一些扬州的公事,李峙仪一一答了,父子二人聊起官场的人事变动,不免有些唏嘘。    见老太爷有些感伤,便有人将话题往内务上引,秦娉讲起了李秉楚在族学的事,李秉楚也识趣地陪着大家笑起来,吴苡佩也跟着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林霁笑着招呼李秉楚过去,身边侍立的丫鬟们忙拿了备的礼过去,其中有许多精美的漂霞妆彩.金银平脱漆器,林霁笑道:“忙忙赶回家来,也没备什么好东西给小孩子们,扬州的漆器好,拿来给孩子们放在屋里随便玩一玩。”    秦娉笑道:“一家人,哪要这么见外呢。”    林霁又见李明淮和沈携坐在末处,便与她们搭起话来,“这是明淮吗?”    沈携应了一声是,身边丫鬟婆子示意李明淮去和林霁行礼,从几天前就在教她礼仪,无奈小孩子太小,现在又见了生人,只是眨巴着眼睛有些犯怯,连三婶也不敢喊。    林霁全然不在意,笑了一声道:“可真好看,和她娘生得像。早先我和峙仪看了家书,就在想这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今日见了,果然这样招人喜欢。”    又有丫鬟们去把明淮的礼物递过去,明淮这回知道说话了,甜甜道:“谢谢三婶!”    一屋子人都笑了,有人笑着打趣道:“林霁,瞧这孩子,有了礼物是不是就知道喊三婶了?”    众人又都笑起来,明淮也知道大家是在笑她,自己也笑着噘了噘嘴。    林霁这时才看向坐在李玠言身边的李琮浔,能坐在这里,她自然知道这就是李峙暇的嫡女了。    李琮浔已经看着婶娘好久了。    有种人很和善,他们不是出于不怠慢的心思去对待地位稍长的人,也不是出于可怜的心态去对待地位低下的人,在他们眼里好像所有人都是不分阶级的。    不像大家都想去和李玠言和李存己搭话。    一个人如果有这样的眼睛,那就很能让人喜欢。    林霁不管是回答长辈的话,还是问小孩子话,都很有不卑不亢的分寸,她能照顾所有人的心思,纯粹是出于一种可爱的善意。    望了她一会儿,李琮浔不觉眼圈又红了,她朝林霁行了一礼道:“三婶,您回来了。”    林霁一时话也哽在了嘴边,她朝李琮浔招了招手,柔声道:“浔姐儿,过来让三婶看看。”    李琮浔走到了近前去,林霁抚了抚她的头,声音哽咽地笑道:“都长这么大了,三婶走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    说罢林霁低头轻声问她,“浔姐儿,你还记得三婶吗?”    李琮浔被她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暖香,更觉一阵鼻酸,喃喃道:“怎么不记得,怎么不记得.......”    见这两个都要哭了,老祖宗心里肯定要又舍不得。    秦娉忙笑道:“浔姐儿今日本是病了,知道三叔三婶要回来,从床上爬起来跑到这边来的。”    林霁搂了李琮浔一会儿,众人都在一旁与她们俩说话,有人把李琮浔偷吃冰酪的事拿出来说,后来林霁也笑了,又抚了抚李琮浔的脑袋,一旁的丫鬟们把李琮浔的礼物递过去,身后天青和雾蓝忙接了过去。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李琮浔才重新坐了回去。    又有许多族人来与李琮浔说话,李琮浔记不得这么多人,更记不得到底要怎么样称呼,更何况大家又都这样一起拥了过来。    所幸每次有人来与她搭话,李玠言就会轻声在她耳边提醒她该如何称呼,因此她也没失了体面,乖巧地笑着和长辈们还了礼。    好不容易大家才都互相见过了礼,也互相给了礼,族人们都坐下了,说些平常话。    李琮浔坐在那缓了好一会儿,听着一旁三婶柔柔跟众人说话。    只是听着她在说话,李琮浔的心里都暖了不少,像是有了真正的母亲。    大家原先还在正经谈事,后来不知怎地就扯到了子嗣上的事。    林霁和吴苡佩一样,又有一些不一样。    吴苡佩这块地是没种子,而林霁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能怀孕,找许多名医开了方子,就是不见成效。    老太爷也在意这件事,不免有人侧面敲打一下,吴苡佩也冒了头,说些她听到的偏方。    大人们说起生孩子这样的话,好像都忘记了有小孩子在场。    李琮浔本来在听,后来话题越跑越远,她又没办法关上耳朵,只能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    忽然,她听到一旁李玠言轻声道:“喝茶吗?”    她有点尴尬地嗯了一声,“喝点吧.......”    李玠言并没去吩咐身后侍立的人,却是自己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琮浔。    李琮浔低头接了过去,“谢谢哥哥。”    她接过这杯茶的时候,两个人的指尖碰了一下,她柔软的指尖痒痒地擦过了他的掌心,随后就被她轻轻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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