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怒着脸,好似随时冲上前揍人,却在看清来人那张深邃阴沉的脸后瞬间跳出去两步远,尖声惊叫,“鬼啊......” 鸟雀乱飞,偶有两片树叶坠落。 “怎么着,要叫那帮人顺便把老子也揍一顿是不是?”顾泊远拨开草丛,顺势折了根藤条走进去。 顾越流噗通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得疼出了泪花,脸上还不得不挂着笑,“爹,您扔得对......”话没说完,身子是哆嗦了又哆嗦。 夏姜芙拉住顾泊远,朝他摇头,慢慢过去将顾越流拉起来,谁知顾越流跪在地上,泫然欲泣抱着她大腿,“娘,爹要打我,您要护着我啊。” 夏姜芙拍拍他的胳膊,扶着他站起身,但顾越流双腿发软,压根站不住,夏姜芙责怪的嗔了顾泊远眼,“小六本来就胆子小,哪儿禁得住吓,你莫再吓他了。” 顾泊远拍着手里的藤条,顾越流双腿又是一软,躲在夏姜芙身后,不肯出来。 “小六,别怕,你与娘说说怎么回事?”夏姜芙将顾越流交给顾越涵扶着,整理自己褶皱的长裙,这身长裙是新做的,第一次穿,上边残着顾越流痛哭时的鼻涕,她问顾泊远要手帕,随后毫不犹豫擦掉鼻涕又递还给顾泊远。 顾泊远叠好放入怀中,目光阴翳的瞪着顾越流,吓得顾越流双腿直打颤,吞吞吐吐将事情的起因说了。 回书院后,他依着夏姜芙说的找顾越泽,顾越泽二话没说给了他二百两,还提醒了句‘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知方才,有人借别人的名义约他出来,他兴冲冲逃课到林子,遇着的却是书院有名的混世魔王,顺亲王府的世子萧应世。 萧应世没别的本事,只会带着人刁难人,况且出了名的见钱眼开,谁给的钱多就帮忙对付谁,背后有顺亲王撑腰,书院谁都不敢惹他。 陆宇收买萧应世,他当然要还回去了。 “娘,您常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算事,孩儿这才把钱给他们让他们报复回去的。”顾越流缩着脖子,声音低若蚊吟。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夏姜芙给顾泊远使眼色,后者重重扔了手里的藤条,警告道,“回府再收拾你。” 顾越流吸了吸鼻子,一脸无辜和委屈。 夏姜芙拍拍他的肩膀,这时候,有人向顾泊远问好,“原来是顾侯爷,你已经来了啊,礼部众人正在正厅等候,你看......” 礼部尚书说话间扫过众人,才发现情形好像有些不对,但顾泊远面色从容,喜怒不明,看不出发生了何事。 他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和夏姜芙道,“你和小六他们转转,不用等我用午膳。” 礼部尚书只晃了个人影,红衣长裙,惊艳四射。便被两道高大的身形给挡住了,只略过个剪影。 他猜到是侯夫人,那位注重保养空有美色且嚣张跋扈的侯夫人。 礼部尚书来不及多想便顺着顾泊远步子并肩离去,商量起接待南蛮的细节,更没心思多想。 夏姜芙担心顾越流在书院吃亏,陆宇心狠手辣,小小年纪身上就背着人命,夏姜芙不怕陆宇光明正大挑衅,就怕他使阴招,但看顾越流能应付,心里踏实不少,忽然问道,“小六,这会儿正是夫子授课的时候,谁约你出来的?” 顾越流逃过一劫多亏他身上带足了钱,否则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她想不明白谁约顾越流来这种地方。 顾越流没料到夏姜芙会忽然问起这个,脸色胀得通红,垂首不语。 夏姜芙看他他明显不想多说,看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她笑道,“你不说娘就不问了......” “是王婉珍约我出来的。”顾越流扭捏的揉着衣角,抬眉看看顾越皎,又看看顾越涵,随即挽着夏姜芙往旁边走,“王婉珍是王府小姐,他爹是户部的,可有钱了,我要是和他打好关系,以后您就能享福......” 说到打好关系,他耳根红得跟火焰似的。 顾越皎和顾越涵拧着眉,不待夏姜芙继续问,顾越皎已双手将其拎了起来,“我看你屁股的伤好了皮又痒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多大年纪就学人私相授受了?”他声音低沉,但毫不掩饰内里愤怒,捡起顾泊远扔掉的藤条,毫不犹豫抽了顾越流两下。 伴随着的又是杀猪般的嚎叫。 “娘。” 夏姜芙叹了口气,难得没帮着顾越流说话,不过语气不似顾越皎严厉,“你大哥说得没错,男女有别,什么话堂堂正正的说,这回你确实错了。” 顾越流肩膀一塌,垂头丧气点了下头,任由顾越皎的鞭子抽在他身上,哼都没哼一声。 顾越皎松开他,语气阴寒,“王家小姐怎么回事?” 夏姜芙扶着他,望了眼学堂方向,和顾越皎道,“罢了,给小六请几天假,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顾越流擦了擦鼻涕,坐上马车后,将和王婉珍的事儿说了。 约莫就是,她最小的儿子春心萌动,喜欢上人家……家里的钱了。 夏姜芙既是欣慰又是感慨,想她六个儿子,顾越皎都二十了还不懂啥□□心,顾越流已是情根深种了。 虽然,有些偏门,依着爱屋及乌算下来,对方也是个姑娘。 在顾越流嘴里,王婉珍和他同岁,两人是上骑射课认识的,王婉珍父亲不过四品官职,在书院微不足道,好在王婉珍慷慨,花钱豪爽,为此结交了些人,他在骑射课上看见她被众星拱月,心生爱慕。 “娘,她待人大方,等我和她定了亲就问她拿银子就带您出府找我亲爹,我们一家团聚。”说起将来打算,顾越流神采奕奕,“娘,您等着,她说了,我们明年就定亲,定亲后就是一家人,钱您随便花......” 夏姜芙扶额,“你喜欢她就是为了她的钱?” 顾越流不假思索点头,补充道,“不只是钱,她说她家里有许多珠宝首饰,您不是喜欢吗,到时候都给您。” 夏姜芙嘴角抽了抽,“是吗?” “是啊,她带出来我看过,金光闪闪,您肯定喜欢。”顾越流搓着手,想到明年就离开京城浪迹天涯,心头说不出的荡漾,尤其是他亲爹,一家人团聚然后劫富济贫当个侠士,声名远播,后人景仰,流芳百世,不枉来世上一遭啊。 夏姜芙瞅了眼边上极力忍着笑的顾越涵和顾越皎,哀叹了声,“小六真孝顺,还记得娘跟你讲过的富家小姐和秀才的故事不?” 顾越流不明白夏姜芙为何问他这个,这个故事他当然记得了,富家小姐腰缠万贯,貌美如花,看上了一贫如洗的秀才,将手里的银钱供他吃穿读书,秀才一朝高中后却抛弃了富家小姐,还将富家小姐一家全部杀害,目的是夺取富家小姐的银钱,贿赂上级好升官。 “娘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顾越皎插话,“娘觉得你像是那秀才。” 噗嗤,顾越涵没忍住,笑了出来,看夏姜芙望过来,急忙敛了笑,扭头看向窗外。 顾越流脸慢慢红了,半晌后,自己泄了气,“哦,那我以后不打她的主意了。” 他只想到离开京城要花大笔的银子,顾泊远承诺他,掰手腕赢了后付清这些年的开销就能离去,他只想攒钱,差点害了王家小姐。 夏姜芙轻声细语道,“娘觉得你是富家小姐,秀才忘恩负义,骗了富家小姐的钱财美貌,又心肠歹毒害了富家小姐的命,猪狗不如,娘的小六不会做出那等事的。” 这话让顾越流抬起头来,思忖片刻,眼里尽是不解,“可是我没钱,为何是富家小姐?” 夏姜芙展颜微笑,“你没钱,但是不代表我和你爹没有,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家小姐能有多少钱?还不是他爹娘挣的,既然他爹娘挣的是她的,那我和你爹挣的是不是就是你的了?” 这话让顾越流茅塞顿开,一年到头,很多人家抱着银票求夏姜芙办事,夏姜芙能收则收,三哥曾经说过,娘挣的钱,八辈子都花不完,这么比较,王婉珍肯定没他有钱。 说起来,他也是有钱人,为何要贪图别人钱财? 夏姜芙又拉着他的手道,“你是否和王小姐说过找亲爹之事?” 顾越流直摇头,“没说。” 夏姜芙满意的点了点头,“以后做事你要记住,一家人,你倒霉爹娘也会遭殃,小时候学的规矩礼仪,不得忘记了。” “哦,娘,我记住了。”顾越流听话的回道。 回到府里,夏姜芙让顾越涵给顾越流瞧瞧身上的伤,待顾越流换了衣衫出来,夏姜芙就带他去书房做功课去了,顾越皎和顾越涵亦步亦趋跟着,顾越皎不是满腹经纶之人,但她会讲故事,化繁为简,听得顾越流意犹未尽。 下午,顾泊远是和顾越泽他们一道回的,春闱在即,南蛮又进京,书院需布置番,故而不授课了,六个儿子,有三个要参加春闱,自是要好好祭拜番,夏姜芙没和顾泊远说王婉珍的事儿,名节之事,女儿家更吃亏,要说王家没有意图她是不信的,既然有意图,就不敢和顾家硬碰硬。 近日诸多事情牵扯到顾家,她让顾越皎在外小心些,别着了人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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