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阎王一巴掌拍回阳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烫,十三皱了皱眉,浓密的长睫不由自主扑闪了下。 与其说是求生的欲望让她睁开了眼,倒不如说是男人的滚烫泪水唤醒了她。 十三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郁哥哥都还小,他们躺在山坡上晒太阳,在风中牵着手尽情奔跑,到小溪里摸鱼捉蟹烤来当零嘴。 那时她连狗刨式都还没学会,有次失足掉进河里,险些被湍急的水流卷走,还是郁哥哥救了她。 没想到后来,她不仅学会了凫水,还腿绑腿救了个男人。 男人眼神深邃,鼻梁高耸,似乎是个东西陆的混血儿。名字叫,布鲁斯.李? 隐约记得士兵们以前叫他布鲁斯大人,未婚妻叫她李。 她却从来没唤过他的名字。 别欺负她没文化,她可是念过学堂的人喔。高中那会儿还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大学裸~过四六级的主呢。 所以她当然知道应该叫他李,就像她一开始就晓得路易斯是大叔的冒牌儿子一样。 一个姓路易斯,一个姓布鲁斯,虽然都有个斯,却是截然不同的姓氏。 可未婚妻也叫他李,十三叹口气想,算了,不与她争。反正这些年来,她一直称他喂,或者干脆不唤他。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由有些苦恼:他是谁?好看吗?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哭呀? 拧拧脑袋瓜,有些细节,挠破头都忆不起来了,却又似乎想起更久以前的事。 在她还没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时,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祖国未来的栋梁。那个时候的祖国早已是头威武的雄狮,而绝非现在这个世界的病恹恹模样。 呀,等等。高中?大学? 说起来,她的受教育经历实在贫乏,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饥荒和病痛不知夺去了多少小娃娃的命。 生在东陆最普通的一个贫瘠小山村里,能活下来原本就是莫大的幸运。为了去地里刨口吃的,村里人起早贪黑,不晓得多拼命。 可不管再努力,也只是勉强够到温饱线的脚后跟儿而已。有余力去读书的孩子,实在寥寥无几。 若非村里那个简陋学堂里唯一一位旧时举人兼夫子怜她家徒四壁,又见她古灵精怪还算讨喜,大发慈悲收下她做关门弟子。 否则,仅凭四姐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只瘦成皮包骨仅仅扑腾几下翅膀就要耗掉半条命的小母鸡儿,她是绝无踏入学堂的可能的。 虽然天黑后,慈爱的夫子叹了口气,不仅把她家那只独一无二的金贵公主鸡偷偷还给了她,还悄悄往她脏兮兮的爪子里塞了半个爬着两枚小牙印儿的窝窝头。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激动得脸蛋儿都变了形。毕竟那可是她们家的大宝贝儿,举家上下都巴巴儿指着它有朝一日能下蛋生仔好到集市上换粮食回来呢。 还有那半个同样金贵的窝窝头,悄悄掸去上面某块儿沾了个小黑点儿的馍馍渣,很快又不舍的把渣渣儿重新捡起来,咽了好几口唾沫。叹了再叹,忍了又忍,她终是没舍得把窝头独吞。 自从爹娘走后,家里的光景一落千丈。兄妹几个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很少再吃过像样的食物。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揣着被自己的体温捂得热乎乎的窝窝头高高兴兴回了家。 除了三哥扬了扬小细胳膊说他身体壮实死活不肯吃外,其余每人咬了一小口稍微解解馋,剩下的全分给身子最弱的小七小八了。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就兴冲冲跑到对面山坡上精心挑选了一大把香喷喷的野花,笑眯眯的捧去送给夫子做谢礼。 条件使然,她也是家里唯一会认字儿的。 可夫子是旧时代里过来的人,所学毕竟受限。所以,尽管她聪敏好学,夫子也愿意倾尽毕生所习,但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得厉害,常常连自家小孙子是在学堂里睡大觉还是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都忘记了。 因此,到最后她也仅仅只是认得一些字,会背些诗词,能做几个算术题而已。 至于自己的学识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就是闭着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过马马虎虎。 况且没几年,夫子就染了病。身体每况愈下,渐渐视物模糊,再也教不了学生了。 后来,日日相伴早已被她当成自家祖父般的夫子被城里的子女接回去治病,此后便失去音讯,年幼的她还曾为此哭成了大花脸。 对于这段过往,她始终心怀感激。事实证明,这段经历也让她在很久以后都受益匪浅。 默默在往事里游了会儿泳,十三换了口气儿接着感叹道,什么情况?原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唉。 可还没为自己当初的祖国搬砖添瓦,怎么突然就跑到这个世界来了呢?莫非这个世界酱油更好喝?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记忆须臾退回到许多年前原先世界的某个场景。 那是个月色动人的夏末夜晚,刚做完家教的她走出那栋拥挤的居民楼,耳根瞬间清净许多。 惬意呼吸了口夜间清凉的空气,原本打算快马加鞭往回赶,却被静夜里一辆发出奇怪声音的车子绊住了脚。 车子停在路边,又没启动,怎么会有声音?忍不住揉揉眼睛好奇的往跟前凑了凑,这便看到副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想,她一定毫不犹豫拔脚就走,绝不多做停留。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这便瞧见那辆发出奇怪声音的车静静停在暗夜里,却小规模有节奏的震动着。 动次打次,好似有人刻意在打拍子般。在没有虫鸣的寂静夜晚里,这个声音格外引人注目,就那么突兀的撞进鼓膜里,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的撩拨着她的好奇心。 热爱音乐的她不由伸长脖颈,又往前凑了半步。 都说好奇心能害死猫。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验证了这句俗语的正确性。 在看到两瓣儿辣眼睛的肥硕肉团以一个不可言述的角度缩在后排座椅上起起伏伏时,她还呆呆的走了个神儿,莫非这就是鲁大先生笔下的白花花之流? 接着,车里溢出来的几声让人瞬间浮想联翩的娇喘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理智很快蹦回大脑的怀抱里。 作为祖国的前花朵,虽然花瓣儿还没绽开,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饶是愚钝如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车里人到底在干嘛了。 传说中的活塞运动啊,她捂着烧红的脸颊想,原来这就是小说里描绘过的活色生香版的车~震哎。 咳咳,虽然并不像书里描述的那么美轮美奂,但,是该远远遁走呢,还是继续留下来观赏嘞? 这无疑是个问题。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轰隆”一声响,刺耳的爆炸声就擅自帮她做了决定。 火光冲天而起,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活活烤成条人形小鱼干儿了。 身体分崩离析前,脑子先乱成了一锅八宝粥。 如今的汽车不提也罢,国民的素质着实有待考据。又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居然敢在路边做这种隐秘的事,还真是饥渴难耐啊。 早知道就目不斜视地飘过去了,没飘就没飘吧,唯一一次观看现场直播的机会,居然掉链子般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她咂了咂嘴,满心懊恼的想。 “看够没?没看够的话,带你去瞧瞧你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吧。”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明明是个仙气飘飘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老不正经,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听音色应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她不禁有种被抓了现行的大写脸尴尬。 “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她鼓起腮帮子喊了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回答她的是周围一片静谧的空气。 半晌,她徒劳的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真遗憾,原来她已经死掉了,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 因为一道白光后,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呈透明状浮在半空,似乎一阵小风儿都能把它吹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吧,她扁扁嘴巴想。 可那是什么呀,瞪大眼往下一瞧,她竟诧异的发现脚底下一张破破烂烂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床的低矮木板上,一对男女正吱吱呀呀的现场直播着造~人运动。 看来那个老爷爷所言非虚,一定是他把她带到这儿的。天呐,在他眼里,自己是有多~浪~啊,还真是百口莫辩。 虽然告别童年很久了,可她却还只是个连小手都没牵过的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啊。 好羞射,谁要看这个。发不出声音,她只好捏着衣角在心底羞愤的低吼着。 但谁来告诉她,为何她的唇边居然好像溢出了串亮晶晶的口水状物质? 纳尼?如今的科技日新月异,连灵魂都更新换代了,居然还有这个功能? 可相比之下,她更介意的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流口水啊。 要知道,她生前可是个中规中矩的乖乖女,否则也不会芳龄过了二十,都还没把宝贵的初吻给送出去。 这会儿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咩?难道是大爆炸烧坏了脑子,所以属性大变?还是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是个浪~女? 算了,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都已经死翘翘了,鬼哭狼嚎也没用。想那么多生前事干嘛,再怎么想也回不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还活着,瞧见此刻流着哈喇子色~迷迷看直播的自己,也一定羞愤欲死,不敢跟这般猥琐的她自个儿相认吧。 抬手拂去唇边的口水,她竟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已经死了,就算丢脸丢到姥姥家,也没人知道了。 这样想着,心里反而舒坦多了。于是她索性按下滚得烫手的情绪,继续兴致勃勃的观看起这场造~人大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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