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康华疗养院是纪川市最高档的私人疗养院。 疗养院除了养老,还配有医院,医院配备了从内科、外科到理疗的专业医生,和先进的测试仪器,还有经验丰富的营养师和心理师。 外婆在这里住了十年了,一直都好好的。 沈繁星的外婆15年前就神智不清,沈敬东还不算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一直出资让她住在康华疗养院。得益于这里专业的照顾,外婆精神和身体都挺正常,这是第一次突然不见。 沈繁星赶到的时候,院方的安保人员已经把院里角角落落都找遍了,还调出了监控。 监控显示外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疗养院的公共女厕,今天下午五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沈繁星去查看了女厕后,差点急哭了。 那女厕不管是墙还是门,都没有任何破损。 她外婆70多岁了,一个又瘦又矮还神智不清醒的老太太,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报了警,又给沈敬东打了电话,沈繁星一直在疗养院没头苍蝇似的四处理找着。 公园、食堂、小湖边,甚至男厕,都没有,沈繁星急得哭了起来。 沈敬东带着警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繁星坐在女厕门外,包丢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上哭着,脚上的靴子掉了一只。 沈繁星一看到沈敬东就站了起来,眼眶发红,没有去捡地上的那只鞋,一脚深一脚浅的朝他走过来,双手紧紧握着,走到他面前站定,直直看着他,“我外婆呢?” 她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问完又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沈敬东想到他有一次胃里长了个息肉,在医院做手术住了整整一个星期,沈繁星当时在上高中,家里司机去学校接她,让她去医院看爸爸,她说什么都不去。 沈敬东脸上一沉,单手叉着腰没有回答她。 “沈敬东,我问你我外婆呢!”沈繁星这一声几乎是用力喊出来的。 沈敬东转过身,低声跟身后的两个警察说着什么。 “沈敬东——” “嚷嚷什么,我不是在让人找吗?是我让你外婆跑的?”沈敬东脸上黑沉了一些,抬声打断她。 沈繁星突然笑了,眼底带着刻骨的讥诮,“不是你让我外婆跑的?我外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 沈敬东一噎,气急败坏,抬手指着她脑门,“沈繁星你这狗脾气再不改改以后有你吃亏的!” 说完拨了个电话出去,沈繁星听到他对着那边说“再安排几个人过来”,就没再跟他吵架,站在那里没再说话。 沈敬东上下看了看她,皱着眉,“去把你的鞋穿上。” 沈繁星像没听见,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和消息,又放了回去。 警察和工作人员都出去找人了,一时间就剩下沈敬东和沈繁星站在那里。 沈敬东走远了几步,熟练的摸出烟和打火机,站在那儿抽着。 “给我一支。”沈繁星朝他走了过去,伸着手,没有看他。 沈敬东知道她抽烟,顿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一根。 看着沈繁星熟练的点燃,熟练的抽着,很快就吞云吐雾,沈敬东呼吸一沉,扔掉手上抽了一半的烟,脚尖在地上碾了碾,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高中。”沈繁星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抬头看他一眼。 “我看你早晚要把自己毁了!”沈敬东气的朝她走了两步,抬起的手指在空气中指了指,又放下,咬了咬牙,顺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那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感兴趣的?” 沈繁星像是没听到,纤细的手指夹着烟,一边往疗养院门口张望着。 “我看那个顾睿还不错。” “沈敬东,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沈繁星拿掉烟,冲他吼了一声。 沈敬东现在算是知道以前为什么在沈繁星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了,就没见过这么狗的。 白长这么张脸了。 沈繁星在外婆的房间里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两个民警带着外婆回来了。 沈繁星一看到站在门口的老人,短头发已经花白了,个子很矮,瘦的像是只剩一把骨头,外套上沾了一身的土,痴痴呆呆的看着她。 这个从小是大小姐,结婚了是少奶奶,本来应该可以养尊处优、安享晚年的女人,已经这样15年了。 “沈小姐,我们是在怀民路的天桥下面找到季老太太的,季老太太说是要去找她的女儿。”民警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拉进病房。 沈繁星心里一酸,上前抱住外婆,眼泪扑簌簌就开始掉,“外婆,对不起,我太久没来看你了。” 老太太扯了扯沈繁星的胳膊,突然笑了,“瑞芝,是瑞芝吗?” 沈繁星抱住外婆的手越过她的头顶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声音哽咽,“外婆,是我,我是繁星。” 老太太突然咬牙切齿,死死掐着沈繁星的胳膊,像是要使出全身的力气,“瑞芝,你这个死丫头!”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繁星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两位民警看着先是死死掐着女孩的胳膊,然后像是疯了一般不停捶打着女孩肩膀的老太太,急忙想要拉开。 那女孩疼的脸上都白了。 沈繁星咬着下唇,忍着疼,对那两位民警摆了摆手,“没事了,今天谢谢你们,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瑞芝!”季老太太一边打一边骂,“你为什么不听话!” 在沈繁星的大臂上又是掐又是打,最后觉得不解气,直接咬了上去,“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你这个死丫头,妈妈早就不让你跟沈敬东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听,你给我跪下!” 沈繁星之前每个星期都会来看外婆,这次因为去洛杉矶耽误了,所以隔得时间有点久。 每次来都是这样的场景,季老太太对她一阵抠一阵掐,一开始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会来拉开她,可是拉了几次,沈繁星走了之后老太太就会大闹疗养院,后来沈繁星也就不让他们拉了。 到最后,都是以季老太太逼着她跪下发誓,以后听她的话,再也不跟沈敬东来往,再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季老太太再抱着她哭一会儿然后慢慢睡着结束。 沈繁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抱着方向盘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她的妈妈,原本这一生应该是繁花锦簇的,家电企业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骄纵又美丽,身边的追求者从来没有断过,偏偏看上了除了一张脸穷的叮当响的沈敬东。 她爱沈敬东,不惜用父母毕生的心血和基业去留住她,可是她又娇纵,受不得委屈,忍不下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哭闹,吵架,发展到后来沈敬东对她大打出手。 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没有回头路了,她觉得对不起父母和两个孩子,从小就被娇纵坏了的大小姐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逃避,出国之前给父母发了一条短信就关机了。 外公急着去机场追她,路上出了车祸,当场去世了。 妈妈到了美国,下了飞机收到外公去世的短信,就更加不敢面对这烂摊子了,从此以后杳无音讯。 可是妈妈在的那九年里,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和呵护,所以她爱她。 外婆纵然神智不清醒,可是有句话她说的没错。 爱上一个男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平复了好久,沈繁星才慢慢上楼,站在门口愣了愣,掏出手机给沈慕打了个电话。 每次想妈妈了,就会给小慕打电话,仿佛小慕是除了她和外婆外,妈妈还唯一存在过的证据了。 沈繁星头抵着门框,调整呼吸,尽量不让小慕听出来她哭过了, “小、小慕,最近怎么样,上高三了,是不是压力很大。” “还好。” 沈繁星扯出了个笑,“花钱别省,要吃好。” “……嗯。” “有时间姐姐去学校看你。” “姐,没事我挂了。” 还不等她回答,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听筒里“嘟嘟嘟”的声音,沈繁星怔了一下。 沈敬东跟蒋玥又生了个儿子,妈妈她可以自己去找,可是夺回家产这件事,她把全部希望都押在小慕身上了。 如果小慕不愿意,她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觉得自己这么孤独这么无助过。 丁宇宁一出电梯就听到女人的哭声,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步跑了几步,就看见蹲在自家门口头抵着门低声抽泣的女人。 丁宇宁明显的紧张,站在旁边束手无策,“你没事吧?” “你忘记密码了?” 沈繁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就笑了,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是啊,所以急哭了。” 丁宇宁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这个,不然,你下次把密码存在手机上?” 沈繁星抬了抬手,又放下,笑了,“真好。” “我弟弟要是有你这么乖就好了。” “你还有弟弟啊?” “是啊,他今年17岁,上高三,”,沈繁星停顿了一下,“脾气坏得很。” 丁宇宁还准备说什么,沈繁星已经输了密码,门应声打开,“好了,我想起来密码了,明天见啊。” 丁宇宁看着很快关上的房门,想到仙女姐姐刚才蹲在地上哭的样子,心里像是抽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是忘了密码。 沈繁星刚躺在沙发上就接到盛嫤的电话。 盛嫤还没开口,沈繁星就先说话了,“小嫤,我们去喝酒吧。” 盛嫤在那边愣了一下,“我是想告诉你,《衣品高下》的赞助商是顾氏集团。不过你想喝酒的话明天好不好?明天有个高档会所开业,请了阿泽他们去表演,阿佑今天突发阑尾炎住院了,还没找到鼓手,阿泽考虑到你家里的事,不让我找你,你明天去的话,表演完我们一起喝酒,刚好好久没跟阿泽他们聚了。” “小嫤,你跟阿泽说明天我去当鼓手,让他把歌先发给我,我熟悉一下,太久没玩儿了。” 架子鼓,也不失为一种发泄的好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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