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凰还未梳洗完毕，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她匆忙从洗脸盆里抬起头，拿了搽脸巾沾掉脸上的水珠，转身朝门外看去。 昨晚那个捏她下巴的妇人驻足在门口，面上即看不出恭敬之色，却也没有了昨天的嚣张。 云凰想着，这应该就是顾凯琛昨天说的吴妈了。她暗自猜测，这个吴妈应该跟顾凯琛有什么深层的关系，不然她不至于是如此冷傲态度。 整个督军府，下人寥寥无几，显然仅有的这几个，都是跟了顾凯琛多年的老人。云凰初来乍到，在没理清其中利害关系之前，并不想轻易得罪这些人。 吴妈见云凰这会儿还没收拾利索，皱了皱眉，但却也没再像昨天一样恶语相向。她只是简单地向云凰欠了欠身，转脸冲后面跟着的两个小丫头道：“进来吧。来见过你们以后要侍候的姑娘。”她板着脸训话，“在督军府做事，要谨小慎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自个儿在心里要学会掂量。” 吴妈往云凰这边瞥了一眼，又继续训道：“能进督军府，是你们的福气。可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督军不喜欢府上人多，这次若不是姑娘需要人侍候，也不会将你们两个买来。你们要是胆敢将穷乡僻壤之地的那些个陋习带进督军府来，将来让我发现有什么越距的地方，定将你们撵出去。” 这话既像是对两个小丫头说的，也像是对云凰说的。 云凰知道吴妈这是借着训斥小丫头的机会，顺带着也警告她别得意忘形。她却只当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抬手将手巾搭在木架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叠着手听她说话，余光观察了一下新来的两个小丫头。 两个小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听训，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其中一个借吴妈停顿的当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云凰看了一眼，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待她的目光正好撞进云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时，她先是一愣，又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吴妈训完话，转过身看向云凰，一欠身道：“姑娘，督军一早就在前厅等着您一同用早饭了。让这俩丫头先侍候您梳妆，等您收拾妥当了，就随我一并过去吧。督军最不喜欢等人。” 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指责云凰起的太晚。 云凰冲她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有劳吴妈了。” 吴妈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云凰这么快就猜到了她是谁。又想到昨天夜里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吴妈觉得这姑娘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软弱无害。 这会儿装得这幅乖巧模样，指不定打得什么坏主意。 顾凯琛吃饭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云凰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用眼睛偷偷看他。 他即使是吃饭，也能将自己吃成一幅好看的肖像画。板正的坐姿，舒展的剑眉，好看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唇一张一合，却不发出任何声响，一点也没有沾染上习武之人的粗野之气，可谓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云凰看的有些入迷，一双筷子夹着一个芙蓉包，竟忘了往嘴里送。 顾凯琛注意到面前那怯怯的目光，将筷子搁在了餐桌上，抬眼直视着被发现后慌忙埋下头的女孩儿，等了一会儿，才道：“吃饱了吗？” 云凰也跟着放下筷子，两只手在桌下捏着衣角揉搓，红着脸点头，“吃饱了。”。 “好，那我们来商量一下你的去处。”顾凯琛的目光落在眼前少女的俏脸上，口吻像是在处理一件公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如你所愿，送你回家。当然，回家后你的父兄再将你转卖给谁，都与我无关。二，留在我这里，过你想过的生活。前提是，要成为我的女人。” 沈曼月的家是绝对不能回去的。要成为顾凯琛的女人也很容易，可是难的是怎样成为他唯一的女人。 以顾凯琛的性格，让他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动心很容易。可是想让他爱上一个女子，并心甘情愿只许一人，显然光靠一张漂亮的脸是不够的。 邱煜送的美人他可以留，其他人送的，他照样会留。 毕竟，对这位新任督军，多得是像邱煜那样想要巴结他的。 深宅大院，女人一多，便会生出许多麻烦。在这乱世，若是想要让沈曼月的母亲安度晚年，就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稳固的位置。 现在的沈曼月对顾凯琛来说，只是一个刚刚好感兴趣的女人而已。轻易的给予，反而只会让他很快失去兴致。 这不是云凰想要的。她要的不止是攻其身，而是要攻其心。 云凰低头看着银白色的碗边儿，沉默了半天不说话。良久，才像是酝酿了足够的勇气，突然抬起头看向顾凯琛，“我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吗？” 从来都是顾凯琛给别人选择的机会，还没有人敢来要求他。 顾凯琛一边眉毛挑高，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凰，“哦？说来听听。” “我不想回家，也不想……。”云凰偷偷看了眼顾凯琛的脸色，嗫喏道：“不想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我想学做生意，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能力来照顾我娘。督军可以帮我吗？” 顾凯琛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他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新奇的拒绝成为他的女人的借口。 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女人，却扬言想要闯荡商海有一番作为，若是让普通人听了，说不定会立时笑掉了大牙。 可他顾凯琛却不是普通人。他突然也想要赌一赌，看看面前这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人，究竟有多大的能力。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享受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那个过程。 “可以。” 云凰没想到顾凯琛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惊讶地抬眸看他，可还没她高兴过来，顾凯琛就又说话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不过，我也有条件。”顾凯琛往前探了探身子，单手握拳抵在下颚，饶有兴致地盯着云凰，“一年。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我的耐心很有限，若是一年之后，你没有做到你想做的，那就乖乖的做我的女人。” 云凰抬眸看着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半天才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重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有意思！”顾凯琛两手拍在餐桌上，突然笑了起来。他很久没有打过这么有趣的赌了。 面前的女孩子像极了当初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那个站在众人中央，信誓旦旦地向一群看不起他的人发誓要成为领兵百万的大将军的自己。 事实证明，他实现了那个诺言，并且做的更好。 他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一个女孩子的爆发力，又究竟能强大到什么程度。 顾凯琛莫名地有些兴奋，他站起身，双眼放着熠熠的光看了看云凰，又抬头冲门外喊道：“张叔，去请几个教书先生回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脚步声便渐渐远离。 “从今天开始，我会让先生从基本的识字开始教你。”顾凯琛两手按在餐桌上，半弯下腰，将一张脸凑近云凰，直直地盯着云凰的眼睛看，“你的时间不多。我倒要看看，这最基本的东西，你要用多长时间来学会。” 这一刻，云凰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件只能供观赏把玩的瓷器，而是一块等待着被雕琢的美玉。 最终的成品会是什么样子，他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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