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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子大都狂狷。”朱祐樘中肯地道“只是这样的性情更适合文坛不适合官场。”官场需要各种各样性情的人,唯独不需要自视甚高而又狂狷不知收敛之辈。因为这种人往往会在不自知时得罪许多人,也因为太过骄傲,未必会脚踏实地地去做些实事。

做学问只需一个人就够了为官可是须得时时与身边人打交道的。简单来说,狂狷于文人而言称得上“才子风流”但于官员而言却是不稳重靠不住的表现。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若不能得人拥戴施展开来又有何用?

朱厚照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他怎么不好好地去当文坛魁首来考甚么状元呀。”

“学而优则仕,人之常情。谁都不想仅仅只在文坛留名,只要心中有些抱负总是想走得更高些。”朱祐樘道,“而且,朝中也并不是没有打磨他们的地方。在翰林院好生磨一磨,性子磨得圆融些便能好好为官。若是磨不出来,才学出众者也能修书著书,或者给你当先生。”

朱厚照仔细想了想:“西涯先生眼下正是文坛之首不仅文章作得诗词写得,为官亦是极为出众。那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么?木斋先生呢?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他也是这样的性子?还有大王先生、杨先生……”

教他的先生们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才子?李东阳年少成名少年探花郎誉满京城谢迁与王华都是状元,学问扎实,为人清正杨廷和亦是十九岁中进士,潜心在翰林院编修书籍,曾得丘濬称赞多回。还有小王先生,亦是年轻的探花郎,生性稳重,心中与他一样藏着热血,想法与行止常常能给他许多启发。

朱厚照有了这么多好先生,对狂狷才子自然便有些排斥。其实说来也是他尚且年幼,还不够包容,就算知道人无完人,也有些容不下他人的缺点。再说了,他在京城行走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将纨绔子弟们教训得不敢出头,又来了个四处扎眼的风流才子,心里便对人家有了些不好的印象象。

朱祐樘笑道:“当然不是。人与人的性情完全不同,你不能强求所有人都能像这些先生一般风趣而又稳重。而且,我给你挑先生也是千挑万选的。翰林院里状元、榜眼、探花还少么?怎么偏偏给你挑了这几位先生?说明他们的学问与为人都是最为出众的。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便不好。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之人,你不仅须得能看到他们的短处,也须得看到他们的长处。”

朱厚照若有所思,眨了眨眼:“那他要是真中了状元,在翰林院里还是这脾气……”

“你替他担心做甚么?”张清皎捏了捏他的鼻子,含笑道,“那里每个人都是才子,像你爹说的,状元就能数出许多个来。他若是还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子,狂妄不知谦虚,自然不可能与同僚相处和美。唯有处处碰壁,他才会明白必须改变。若不能改变自己,就只能干熬着,或者换个地方待着了。”

朱厚照觉着爹娘说得都很有道理,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关注那个传闻中的风流才子。不知怎地,他就是认定了这人会在京城里闹出事儿来,所以想瞧瞧热闹。于是,他得闲了就将锦衣卫唤来,问清楚了那六如居士的事儿,出宫去旁听对方参加的文会诗会了。

这一回六如居士参加的诗会,是在一座酒楼中举行的。但都说他应邀,他却迟迟未至,其余文人等不及,便先开始了。朱厚照带着锦衣卫坐了两三桌,点了些茶水点心,兴致勃勃地听底下那些文人作酸诗。他年纪虽幼,但学业进度却不慢,虽在作诗上还没得甚么好句子,品鉴这些诗篇自然不在话下。听得这些酸诗,他便撇了撇嘴,心道先生们随意作的每一句都比他们好多了。

他眼光高,看不上酸诗。底下这些文人也有不少知道这些诗的水准一般,但为了互相吹捧,依然说了不少好听话。朱厚照满脸嫌弃,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发觉隔壁桌也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比他年长些,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但目光清正、举止有度,瞧着便令人心生好感。少年不像他,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嫌嫌弃的神色,眼中却也多少透出了几分瞧不上。

朱厚照觉得有趣,便多瞧了他几眼。这时候,名满京城的六如居士终于来了,依旧是带着几位举止颇有几分婉约气的俊美少年,旁边还立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文士。这六如居士见了其他人的诗文,大笑几声,毫不客气地将他们的诗批得一文不值。

朱厚照细细听了,觉得他所说的简直是字字珠玑,确实每一个字都说得透彻明白。但只可惜,这般不给人留颜面,自然令那些互吹互捧其乐融融的文人羞恼万分。有人便阴阳怪气地说让他也作诗让人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应天府解元、翰林学士梁储梁学士爱徒的才华。

六如居士许是见惯了旁人羡慕嫉妒恨的模样,也不以为意,提笔便作了一首诗,还配了一幅画。他挥毫间毫不犹疑,与他同来的朋友瞧着他的诗画,连声赞好。等到这诗画完成,众人争相去看,更是引来了满堂喝彩。即使被他狠狠地落了颜面,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才华确实是无人能及。

朱厚照听得认真、看得认真,也觉得这首诗作得比其他人高妙,画更是出众。就算他对这六如居士印象不佳,心里亦是坦然承认对方确实是位才子。而且爹说过,江南文脉较之北方更厚重,能在应天府取得解元,说明他在科举之道上功力也很深。

可是,知道对方确实身具才华,仍然不意味着他便会欣赏他。相反,朱厚照看着那六如居士扬天大笑与友人以及那些俊美少年出得门去,摇了摇首:“在魏晋的时候许是人人都觉着他好,但如今可不是魏晋狂士风行的时候了。”

他说罢,隔壁的少年也轻叹道:“可惜。”

朱厚照好奇地望过去:“你怎么会觉得他可惜?”

“身具如此才华,却放浪形骸,日后如何能静下心来做学问?连修身都做不到,又如何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少年淡淡地道,“他来错地方了,不该科举,倒是该学学柳三变,做白衣卿相才是。”

朱厚照知道柳永的词,却不知柳三变还有甚么典故,眨眨眼睛:“我爹说了,他若能改,指不定还能当个好官。咱们再看看呗,我也想知道他一直说自己定是此科的状元,最终是不是能成真。就算他成了状元,又能做出甚么丰功伟绩来。”

少年微微一笑:“令尊说得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听说以前他年少时也曾误入歧途,后来遭逢大变才终归恍然大悟,好好读书科举。若是性情还能改一改,指不定确实能为国为民做一些事。小友,咱们俩能遇见亦是缘分,不如好好认识认识?”

“你年纪也不大,叫我小友作甚?”朱厚照道,“咱们年纪相差几岁,也不至于是忘年交呀。”

少年点头,笑道:“是我说错了。我叫杨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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